介绍:
以写我心
2016-12-11 王士新
对当今中国花鸟画创作说三道四是个令人尴尬的事情。检视当下中国画坛，铺天盖地的画家群体，群心浮躁，良莠混杂，或被市场捆绑，追名逐利；或胡涂乱抹，故弄虚玄；或数典忘祖，弃传统如敝履，空言创新，让人费解。凡此种种，已离中国画真正的内蕴与气质相距甚远。
中国花鸟画已有千年历史。宋元已成大观，明清更是高峰林立，绵延不绝。近代诸多名家风格卓然，佳作纷呈。用心体会历代大师其人其作，无一不是积淀华夏民族文化，以传统学术为底蕴，师自然之造化，得阴阳刚柔，虚实动静之妙旨，方显出体大脉深，文采焕然。特别是宋代文人画的兴起，改变了传统花鸟画的走向，产生了徐渭、八大、吴昌硕、齐白石，强调将主体的形意统一，作为精神世界的外化，认为笔墨是画境的轨迹，亦是心性的载体。宋郭若虚就说：“凡画气韵本乎游心，神采生于用笔，用笔之难，断可识矣。”不为抽象之形貌所拘，在笔情墨趣中把“自我”与艺术形象融为一体，明晰地表达出画家人格内质，体现出中国文人对于文化理念的那种趣味，这种“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情怀，正是中国画的魅力所在。
历史进入新时代，中国花鸟画如何与时俱进，既接续文人画脉的香火传灯，又不作茧自缚、因循守旧，创新自我，自然是摆在当代画家面前的重大课题。黄宾虹坚守“画中三昧，舍笔墨无从参悟。”吴冠中放言：“笔墨等于零”的底纸论，似均有偏颇。石涛的一句“笔墨当随时代”，道出了中国花鸟画的本质和发展方向。我认为，艺以载道，过于沉重；不守成规，难以深入；沉湎古法，自然重复；毫无根基的标榜自我，那是对艺术的亵渎了。“诗词言志，画写心迹。”我喜欢用“家园”来形容文人的精神世界，因为那里的良田美池与桑竹之属，才可以让画家们在自己天地里恣意放飞自然的心灵。真正的画作那是画家们对万物的感悟和人生的态度，看一幅画，品得到的是一 种心境，是一种共鸣，追求的是画者与观者内心共同的期许和韵味的回归。细读戚代华兄的画作更加验证了这个不变的真理。
我与代华兄结交几十年，见证了他艺术追求的不寻常历程。代华兄为人朴实平和，性格敦厚，处事不激不励，几十年无论专业学习，还是教书育人，一直用心用画，以诚待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平静而安地经营着自己的精神家园。既未大起大落，也未大红大紫，始终不慕浮华，不事张扬，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溶溶月色般悠然地向前行进着。一如他笔下的画，静静地绽放着属于自己的花朵，花开自如、花谢从容、花香如故。我常与他品茶，看其作画，与其聊天，观察和感受着他对世情绘事的理解。他认为吟诗和作画都是一种境界，是至上的境界，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境界。喜与悲并存，苦与乐兼备。世人常叹命运多舛，但是却忽略了生活的最本质的事实，“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最终尘埃落定，已足以让人荡气回肠。基于此，在无数次的写生创作中，他体味自然，以心造境，以平静的心态展露他内心世界对自然的诠释，如此执着数十年的云淡风轻，窥视自然之和谐，悟万物之生机，经年累月，水到渠成，笔下的画卷也随之有了独具的灵性，画我所爱，爱我所画，万物皆画卷，芭蕉、石榴、紫藤、牡丹、残荷、麻雀、水鸟便一一成了他心中永远的风景。
画如其人，读戚代华的画，不必过于矜持，只需以自然的心态相对，便得其味。我阅读他近期创作的花鸟画，更能体现出他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崇尚自然，以形养神，形神兼顾的创作思想，用笔灵动，不拘形似，注重对神韵的传达，以自己敏感的眼光，捕捉万物意象的氤氲形态，用成熟的心境品味细节，用个性的思想梳理人生，在点线的交织、叠加、重合中建立有序的结构，让墨色在一片茫苍中表现自然精神，并用湿干焦润进行着丰富的演绎。但见笔墨恣肆，纵横洒脱，苍健老辣中蕴含勃勃生机，雄浑古拙中含时代气息，纵横挥洒却不失严谨法度，潇洒飘逸又不失沉雄稳健，阳刚正大而不失古雅透润。繁复玄妙的笔墨手段在他手下充满着自信，信手拈来，化为已用，从容的笔端感悟，内心的平和坚定，落在纸上，诠释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的人文自然观，再现了自然界的天然野趣之美，更用风云翻涌的“戚氏晕染”形成了独具个性的自家语言。
面对戚代华笔下或色彩斑斓，或清逸疏朗，或寄寓遥深的一帧帧画作，树木丛林，禽鸟山花，崖石野果，迷漫在整个画面中，繁花似锦，有声有色，天机物趣，毕集毫端。笔墨是见人见性的，是画家与一草一木一花一鸟的对话。他沉湎于庄子“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状态，游弋在曼妙的花鸟水墨世界里，从结构形态到内在精神，从风雨阴晦到风和日丽，均一一徜徉笔尖；一笔一画、提按顿挫正是花枝草叶在笔墨中的生长；层层墨晕，浓淡枯湿，正是心绪情感在宣纸上的潮起潮落，仿佛在清丽婉约的宋词元曲中穿行，蓄意深沉地徘徊于花草迷蒙间，铺陈着春夏秋冬的景象。这便是传统文人所追求的放心丘壑和归隐林泉的豁达心境，正就了黄宾虹的“胸中自具神奇，造化自为我有”。热爱生活，方有随形赋彩，生机盎然；敬畏艺术，才能斟酌古今，独开生面；心境平和，自然旁敲侧击、自出清响。因了我和戚代华的友谊，所以心中便有着更多的羡慕，更多的期许。值得遐想的倒是今后的岁月里，不必原地待步，不必东张西望，一如既往沿着已有的路径，撩起翩跹的绮思，继续捕捉着心灵与自然交汇的每一个动人刹那，气定神闲，却繁就简。做事讲究到烟云供养、玩物格致而已。即可。
甲午初夏于易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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