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 邶风 击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军营里镗镗地敲打着军鼓,腾挪击刺兵器不停地挥舞。建筑漕城我们辛苦地担土,我偏偏又选入南下的队伍。
跟随着大军的统帅孙子仲,去平定陈国和宋国的纷争。不让我跟同伴们一起回归,我这颗忧闷的心日夜不宁。
部队在一个地方驻扎,在那里我丢失了战马。我不知何处去找到它?它就在那一片树林下。
“生死离合我永不变心”,这话我们当初已经约定。我也曾紧握着你的双手,“我跟你走完今生的路程。”
唉!如今我们只有离别!这叫我从今往后没法活!唉!我的话是真心诚意!可让我怎么来兑现承诺!
诗文赏析
这是一首久处战场的士兵思家之诗。离家既久,生死未卜,念及与妻子新婚时的誓言,心中万分悲痛,发出绝望的呼喊。
征人久戍不归而思念家人,这是古代诗歌常见的主题。这首题为《击鼓》的诗可以算是千古军旅生活悲歌之祖了。至于它写的是哪一桩具体的历史事件,现在已无法确定。
首章写这位战士的不平,同来的人大都在筑完漕城之后打发回家了,而他却不幸而选入南征的队伍里,继续服役。这就是这首诗以下悲愤、伤绝的原由。一“独”字已略见其愤然不平之气。二、三章言其此去不但延长了他的服役期限,而且真正的走上战场,他的悲伤也由此而强烈。一路上他无心于战事,因此把马也丢了,幸亏找到。但这件事充分说明他的伤心烦乱的程度。四章则正面写他伤心烦乱的原因。这是一段感人的回忆,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他对妻子曾立下誓言:“死生契阔”,“与子偕老”。这样的回忆对应眼前的处境,使他陷入完全绝望之中。于是,五章一连四句全是绝望的呼喊。这呼喊与开头的军鼓恰成呼应——一边越是热闹,一边越是显得凄凉;一边团队同伴的凝聚越是火热,一边个人内心深处越是显得孤独和凄凉。
第四章的句法变化尤奇。按全章的诗意,四句的逻辑关系应该是“执子之手,与子成说;死生契阔 与子偕老。”现在这样排列,显然突出了“死生契阔”这种面临战场死生难料的局面,且与上章描述的艰难的行军经历紧密相连;然后才转而把镜头缓慢的拉向记忆;那临别或新婚时两心相誓的情景;这就使现实与记忆交错出现,逻辑似乎错乱,但把人物内心的悲伤与烦乱更真实也充分地展现出来。此中妙处盖只有极现代的艺术表现手段中才能见到。奇哉!《诗经》国风这部分诗,多出于“小夫贱妇之口”,他们随口而唱,并不像后世文人作文,有什么“左钩右连”、“前注后应”、“起承转合”之法,只求真实地表达内心的感受,这正是所谓“奇妙出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