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 邶风 北门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谪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遗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摧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译文
出了北门我阵阵发冷,满怀的忧愁如此沉重。家境窘迫又一无所有,没人懂我心中的苦痛。算了吧!是天意让我如此困窘,我如何改变这种处境?
国家的差事都交给我,行政庶务整个加给我。当我从外面走进家门,家里人就轮流指责我。算了吧!是上天这样安排了我,这局面叫我为之奈何!
国家的差事都堆给我,行政庶务整个推给我。当我从外面走进家门,全家人就轮流斥责我。算了吧!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诗文赏析
这篇写小臣在外为国事奔忙劳苦,归家又遭到家人的挖苦责备。因为他的付出与得到的待遇成反比,故劳苦于外而遭怨于内,痛苦无处可诉,只能归之于天命,自己独自品尝这无所容身的悲哀。
这首诗的主题古今无异议:“刺仕不得志。”这位可怜的小官吏,外有“王事”、“政事”之劳苦,内受妻儿老小之责骂;工作能力极强,足以应付各种差事;而待遇地位很低,不能养家糊口。外劳内忧,心力交瘁。他深深感到身心无所溶于天地之间,只好自怨自艾,把一切归于冥冥不可知的天意。这是任何一个时代底层小人物的普遍心理。有了钱和权,谁都会被抬举;没了钱或权,连妻子儿女都瞧不起。
诗之眼在“艰”,诗之心在“莫知”,诗之髓在“天”。他的孤独与困苦,只有他自己和冥冥的上天知晓,这真是一首“千古苦恨唯己知”的绝唱。
诗以“出其北门”开头,未必是事实 可以看作是“兴”。北方、北面,皆寒凉之地,以象征诗人所处的现实和心理的境地。每章诗重复着“已焉哉”、“谓之何哉”两句,层层加深了作者无可奈何、困扰至极的心理状态———上天和人间似乎一齐剥夺了这位小官吏的发言权,他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复杂的感受也说不出来,说出来也没人能够理解。唐代成伯玙《毛诗指说.文体第四》云:“及乎辞余语助者,《诗》、《书》同有之、已、焉、哉。’谓之何哉’,慨之深也。”不但深,而且广,深广到说不出来——人人能会,而人人难说也。所可说者,乃是极小的一部分,则不如无说。语言在很多时候是一种不可逾越的障碍,庄子所以倡“不言”者,固是对难言之大道而言,其实在生活中很多情景也是说不出的。但既是作诗,又不能不说,诗人只能说他能说的那部分,并把它作为抒发自己情感并引导读者思考和感受的一个渠道。不能像鲁迅先生所嘲笑过的那位诗人,通篇只是“哎呦哎呦,我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