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七十八回(下)痴公子杜馔芙蓉诔

《红楼梦》第七十八回(下)痴公子杜馔芙蓉诔

2019-06-10    15'46''

主播: 乐筑.雅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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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芙蓉女儿诔》,诔,作为一种文体,是表彰逝者才德言行等等的哀辞。诔的起源甚古,不过,按上古礼制,只用于以上诔下,尊者、长者用以诔臣下、后辈。《礼记·曾子问》:“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郑注说:“诔,累也,累列生时行迹。”但到了两汉以后,就没有这种规定了。相传司马相如死,卓文君诔之。又《昭明文选》收潘岳、谢庄等人的几篇诔,也都不是上以诔下。贾宝玉诔晴雯,倒是符合古制。这篇《芙蓉女儿诔》,对于贾宝玉来说,与其说是表彰才行,寄托哀思,还不如说是抒发愤慨。虽然他还不能自觉地认识到,晴雯的抱屈而死真正的凶手是谁,但是在这一严酷的事实中,他所亲近的几个人各演什么角色,都落在他的眼里。至少他意识到大观园并非女儿永久的乐土,更不是他本人永久的世外桃源。马凤程认为,贾宝玉为哀悼晴雯而撰写的《芙蓉女儿诔》,是一篇缠绵悱恻、绚丽多采的文字。这篇诔文共一千三百余字,是宝玉诗作中最长的一篇。从体裁、文字和表现手法看,这篇诔文明显地受了《离骚》的影响。诔文中所表现的悲愤之情,与《离骚》也有相通之处。如果说,《芙蓉女儿诔》就是宝玉写的《离骚》,也是有理由的。当然,从《荚蓉女儿诔》中还可以看到其它方面的影响,例如庄子;不过比较起来,《离骚》的影响还是主要的。下面,我们试从体裁、文字和表现手法上将《芙蓉女儿诔》同《离骚》作一个对比,考察一下它们之间的异同。通过比较和分析,也许有助于我们进一步认识宝玉这个人物的思想性格特点。《芙蓉女儿诔》是一篇兼用骚体和骈体写的祭文。这种体裁既有《离骚》的某些特点,又有自己的风格和创造。如果按体裁来划分,那么《芙蓉女儿诔》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部分(序言部分不计在内)。第一部分从“窃思女儿自临浊世”起,到“特不揣鄙俗之词,有污慧听”止,内容主要是概述晴雯的身世、遭遇和悲惨结局,追述往日与晴雯共同生活的某些片断。这部分主要用骈体。第二部分从“乃歌而招之日”起,到“来兮止兮,君其来耶”止,内容主要是描绘晴雯在天界的情景,想象中的晴雯乘玉虬、御鸾凤、骑箕尾在天空中遨游、云神、月神、风神是她的陪伴或待从,晴雯俨然成为一位衣着璀璨、神采飘逸的仙子。这部分用骚体。第三部分从“若夫鸿蒙而居”起,到“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止,内容主要是写众女神迎迓晴雯,晴雯仿佛在天乐声中就位。这部分仍用骈体,是全文的尾声。 《芙蓉女儿诔》将骚体和骈体镕铸在一篇祭文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形式。它通过这两种体裁的交替使用,又叙事又抒情,既写了人间现实生活,又描绘了幻想中的天界景象,这种风格和布局颇类似《离骚》。《离骚》一开始,诗人就叙述了自己的世系、祖考、生辰和命名,接着叙述了自己的才能、德行,之后又写了自己在政治上的遭遇和失意,在叙事的基础上,诗人幻想自己驾龙、御风、乘风上天,从而展开了神奇而瑰丽的想象。《离骚》通篇都采用一种体裁——骚体,而《芙蓉女儿诔》大体上是以不同的体裁分担了不同的任务:骈体部分偏重于叙事,骚体部分则偏重于抒情。这是与《离骚》有所区别的。《芙蓉女儿诔》在描绘晴雯在天界的情景时采用骚体。这个安排完全是从诔文内容的需要出发的。骚体,是屈原在学习南方民歌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一种富有表现力的诗歌体裁,较之以四言为主的《诗经》的旧形式,它的句子加长了,一般是六言或七言,每隔一句的句末有“兮”字(有的每句的句末或句中都有“兮”字),用以表示感叹或悲愤的语气。这种体裁不仅用来表示感情上的波澜起伏,而且常用来表现诡异谲怪的内容。屈原的《离骚》《招魂》《山鬼》都是这方面的范例。宝玉既然深信晴雯已成了天界司掌芙蓉的女神,他想象中关于晴雯在天界的情景,自然以骚体来描述最为合适。通过这种体裁,既可以充分抒发自己的怀念和悲愤,又可以让想象自由驰骋,表现天界的种种神奇瑰丽的景象。不过,宝玉对于晴雯在天界的想象毕竟是渺茫的,于是他采用了一种想象加询问的句式,每一句的前半句末尾以“兮”字停顿,后半句末尾以“耶”字发问,这就形成了宝玉的一系列的提问。他问苍苍的天空,问茫茫的大地,问灿烂的群星,问浩渺的宇宙:晴雯在那儿?那不就是晴雯吗?“天何如是之苍苍兮,乘玉虬以游乎穹窿子耶?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驾瑶象以降乎泉让耶?望缴盖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列羽葆而为前导兮,卫危虚于旁耶?”这种想象加询问的句式,更加强了幻想、迷惘、悲愤的色采。而每一句都比较长,较之《离骚》声调更显得曼长悲戚,表现了宝玉感情上的波澜起伏,很有“长歌当哭”之概。 宝玉深信晴雯死后应诏上天去了,所以他在诔文中说:“始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生侪兰蕙,死辖芙蓉。听小婢之言,似涉无稽;以浊玉之想,则深为有据。”这样,宝玉一面为晴雯之死而悲痛,一面又因为想到她已在天界充当芙蓉女神而窃喜。以诔文的第二、三部分所写的天界情景同它的第一部分所写的人间现实相比,真是“天上人间”,大为不同:人间充满了不平,邪恶小人得势,善良的人遭殃,晴雯的最终结局只能是“黄土垄中,女儿命薄”;而天界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神圣、光明、美妙,人间的种种丑恶在天界都不复存在,睛雯已成为雍容华贵的仙子,她在人间的不幸也已得到弥补。所以,宝玉认为晴雯之死是“超出苦海”(见第七十八回),甚至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情。 诔文中说:晴雯之死是“反其真而复奚化”,而活着的宝玉却是“犹桎梏而悬附”,就是说:活着反而是一种累赘,死了倒是反其本原,得到解脱。最后诔文表示希望同晴雯“联辔而携归”,一同登上天界。这虽然是一种浪漫主义表现手法,但它反映出的思想倾向却是悲观厌世的。这同宝玉平常爱说的要做和尚,死了化灰、化风,思想实质是一样的。如果说《芙蓉女儿诔》所表现的是消极的浪漫主义,也并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