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志》30 不系之舟: 浩然和快哉

《斑斓志》30 不系之舟: 浩然和快哉

2022-10-28    05'31''

主播: 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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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一点浩然气”是苏东坡有名的词句,经常被人引用。这是苏东坡在那一刻的期待和自许。有“浩然之气”方有“快哉”,苏东坡一生都在追求这种境界,而且时有所获。他玩性大,投入深,经常是单纯一时,转身即忧国忧民。一个人只有胸怀历史的超然,才有所谓的“浩然”。这种“浩然之气”在人生的危难期会暂时收敛,但不会根绝,它仍然存于胸中。所以只要风暴和劫难一过,又会有“大江东去”之豪迈,有前后“赤壁”之壮赋。如果只有“浩然”而没有“快哉”,或空有“快哉”而无“浩然”,人生境界必会狭窄。只要有些许机会,只要进入某一情境,苏东坡是绝不放过“快哉”的,“浩然”之情也涌流而出。 “快”是酣畅,是一次冲决和一鼓作气,更是果断。不吐不快,不做不快,不尽兴不快,不坚持到底不快。“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这里的“刚道有雌雄”多么有趣,这种句子也许只有苏东坡才能写出,如此曲折、幽默、深沉和洞微。雌雄何见?阴阳何为?“浩然”与“快哉”怎样纠结一体,到底是感受还是经验,是人生的颜色,还是关于未来的张望和猜度,全靠我们想象了。 “浩然之气”会支持这“一快”,说到底仍然是因为生命中气的充沛,是根底深厚。它源于孟子的“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是气也,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潮州韩文公庙碑》)这写韩愈的文字真是千古奇篇,在苏东坡所有的文字中至为有力、酣畅和洞见,是一篇文辞丰茂、极为鲜见的豪畅之文。他把亚圣孟子的“气”字解释到了极致,不仅是妙解,而且是至解。很少有人会诠释得这样充沛、形象、直观而又幽深。这是孕化万物、创造万物的一股力量,它不察而又绝无虚渺,因具体和实在而可感可知;它无生无死,上天入地,化河川、生星辰,在幽冥处为鬼神出没,在阳世间成为人生。伟大之韩公,不过“气”而已。 世间的一切、我们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气”而已;“气”对于诗人本身也属于一切。一切归于一、小于一、化为一。我们可以想象,在最悲伤的时刻,如果没有这一点“浩然之气”,没有这生命的中气和上苍的启示加以衔接汇合,人该是多么孱弱和可怜,它将奄奄一息以至于消灭。但它终于充沛起来,从星空、山川获得力量,二者融为一体、结为一体,于是就产生了永恒。在这种体谅和达观、重新崛起和平静的相对中,“浩然”和“快哉”也就产生了。 “快哉”是知悟,是摆脱迷茫,“一点浩然气”进入胸襟后,无尽的“快哉”即油然而生。这两个汉语词汇所能包含的无尽意蕴,在这里徐徐展开。它囊括了一切隐秘、玄机,是天地之中的某种至大的“应物”,并借一个平凡而又奇崛的生命,向我们透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