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梦》-尼尔.盖曼【下】1

《捕梦》-尼尔.盖曼【下】1

2016-08-13    60'00''

主播: 棠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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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录太长了分成两部分变成三部分...........=。=下次的随便念念一定要选短一点的 ======================================================  这里清冷黑漆,充满泥土气息,洞中藏着她最珍贵的宝物。   狐狸是在几年前找到它的。   那时,它缠在一株参天古树的根须中。   她又挖又咬,用了几天的工夫,才把它完全刨出地面。   狐狸用粉舌将它舔净,用绒毛将它磨光,带回了自己的洞穴。   在这里,狐狸敬奉它,保养它,把它视作珍宝。   这件器物古老非凡,来自遥远的国度。   这是个龙形玉饰,双眼镶着细小红石。   这件龙饰为她带来安宁。它红色的眼珠在洞穴微光中闪烁,散发出一股暖意。   狐狸用嘴拾起她的珍宝,轻柔地叼着它,就像叼着一只自己的幼崽。   她把玉饰咬在嘴里,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一座海边的悬崖旁。   她能听到海鸥在头顶呜叫,也能听到身下的冷涛拍打岩石,还能嗅出空中飘荡的盐味。   “这是我最珍贵的宝物,”她暗自想道,“现在我把它献出,献给大海,只求知道如何拯救和尚的性命。因为如果我置身事外,他就会梦到一个匣子,接着是一枚钥匙,然后是用钥匙打开匣子,最终他将死去。”   狐狸用鼻尖将玉饰轻轻推落,看着它在空中翻滚,落下百尺高崖,落入波涛汹涌的海中。   她轻叹一声,因为这小小的龙饰曾为她的洞穴带来平静与安宁。   狐狸又走了很远回到自己的洞穴,她感到疲惫不堪,很快就沉沉睡去。   以下是狐狸的梦境。   她站在一处贫瘠荒原,到处都是灰褐色的岩石,寸草不生。   天空同样是灰蒙蒙的,既不明亮,也不昏暗。   在她面前的一块巨石上,蹲着一只硕大的狐狸,从头至尾都如墨玉漆黑,只有尾尖上生有一簇白毛,好像在白漆桶里浸过一样。他大愈猛虎,大愈战马,大愈狐狸见过的任何生灵。   他蹲坐在岩石上,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他的双眼就像两个黑洞,遥远的星辰在其中闪烁、燃烧。   狐狸在岩石间跳跃穿梭,来到梦之狐的面前。   她俯下去,翻过身,将自己的喉咙显露给他。   起身,巨狐说道。起身,莫怕。你为梦到此梦,已付出良多。   狐狸站了起来。尽管她的恐惧超过了任何小狐狸的经历,但在梦中,她没有颤抖。   “我的龙,”她问,“是属于您的吗,陛下?”   不,他说。但它是一位我称之为友的故人,在很久很久以前遗失的。那还是在真龙离开尘世,翱翔天宇之前。我友弄丢了这件宝物,整天忧心仲仲。   现在大海将玉饰冲还给他,他将在巨渊之底,他的族其之中,睡得更加安稳,直到下个纪元来临。   “有幸为尊友效劳,实乃无上荣光,”狐狸说。   小狐狸和黑巨狐,在梦疆中静静地矗立了几瞬。   小狐狸看了看四周的岩石荒原。   “那些是什么动物?”她问道。   那群动物体型如狮,正在岩石上爬行,将它们的长鼻子深进贫瘠的土地嗅探。   名字是貘,巨狐说。它们是食梦兽。   小狐狸听说过貘。   如果一个人从蕴藏恶兆或是恐怖之物的梦中醒来,他可以尝试唤来貘,寄希望于这种幻兽会吃掉迷梦,将它和它所彰显的征兆一起带走。   她注视着在梦疆的岩石荒野上游走的貘。   “如果有人能在貘吃掉一个梦之后将它抓住,”狐狸问,“那会怎样?”   巨狐一时无语。远星在它空茫的眼眸中闪烁。   貘很难捉,更难控制。它们是灵巧矫捷的动物。   “我是只狐狸,”她谦卑地说道,一点没有吹嘘的意思,“我也是灵巧的动物。”   巨狐点点头,垂眼望向她。   狐狸觉得他能将自己看透,能看到她所有的梦境、期冀和感怀。   他只是个人,巨狐说,而你是孤狸。这种事少有善终。   狐狸本想敞开心扉,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但巨狐一甩长尾,从岩石上跳到下面的荒原。   在小狐狸眼中,他愈长愈大,直到充斥天宇。   此刻,巨狐便是这夜,星辰在他的黑玉皮毛上闪烁,白色的尾尖变成了一轮残月,挂在夜空之中。   “我很灵巧,”小狐狸对夜说,“我会鼓起勇气,会为他而死。”   狐狸觉得头顶传来一句几近温柔的话语。那就去捕它的梦吧,孩子!接着,他转醒过来。午后艳阳像个熔金光球,擦亮了整个世界。   狐狸钻进树丛,朝小庙走去,只在溪水旁停留了片刻,三口两口便连皮带骨吞下一只大青蛙。   然后她又如饥以渴地舔饮了些清凉洁净的山泉。   当她来到小庙时,和尚正在为他的火炉砍劈柴。   和尚的斧子很快,所以小狐狸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开口说道:“愿你这几天都有美梦,梦到吉兆和好运。”   和尚冲狐狸笑笑。“多谢你的祝福,”他说,“但我可说不清自己能不能梦到吉兆。”   狐狸用她的绿眸凝视着和尚。“要是你需要我的话,”她最后说道,“我就在附近。”   年轻的和尚从劈柴堆上抬起目光,但狐狸已经悄然无踪。   小城位于遥远的西南方,阴阳师的宅邸就在此间。   他坐在家中,燃起几案上的油灯。桌面铺了一方彩绘丝巾,上面摆着一个漆匣和一枚黑木钥匙。   五个小磁盘,按照东西南北中五方基位码好。   其中三个放个某种粉末,另一个盛有一滴液珠,最后的碟子则空无一物。   阴阳师位高权重,富可敌国。请他占卜或是求他帮忙的人络绎不绝。很多藩国的大名都坚信,是阴阳师的影响力和算术让自己获得了如今的财富与权势,将他敬若上宾。就连大相国和左右大臣都对他言听计从。   但阴阳师不是个快乐的人。   阴阳师有位妻子,就住在庭院的北厢。她可谓贤良淑德,对阴阳师百依百顺,把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打理得很好。   阴阳师还有个刚满十七岁的小妄,她美貌绝伦,双唇艳若桃李,肌肤白胜凝脂。他的妻子和小妾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相敬如宾,从不争吵。但阴阳师不是个快乐的人。   人们都说他所住的宅院华美恢宏,在京城里可排第十七位。   妖鬼和天狗,这些风界的精怪,都遵从他的号令,任他差遣。阴阳师能记起前两世的经历。   当他还是个年轻人时,就不远万里到中国去修行。   他回来后须发皆灰,但满腹阴阳之术已无人能及。   他被高位者敬重,被下位者惧怕。   但尽管如此,阴阳师不是个快乐的人。   这皆因为他存恐惧。   从他还是个黄毛小儿,刚能记事时起,就心存恐惧。   他所学的每样本领,所获得的每分力量,都是因为想用来赶走恐惧。但恐惧依然,附在他背后,藏在他心里。入睡时,恐惧伴他而眠:醒来后,恐惧正等着向他请安。   无论在饮酒时,沐浴时,还是同房时,恐惧都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这恐惧并非对死亡的惧怕,因为在他心中,死亡也许正是解脱。他过去也曾动过这样的念头:若是凭借法术屠尽这世上的男女老少,也许能得以安宁:但他还是觉得,即使绝世孤立,恐惧仍要纠缠在他心头。   是恐惧在驱使他,是恐惧将他推进黑暗之中。   阴阳师曾向荒冢秽灵求教,也曾在晨昏之际与畸形的怪物相会,随它们的步调起舞,分食它们的飨席。   京城的郊外,贱民集聚,盗匪横行。   阴阳师在此处置有一处废宅,里面住着三个女人:一名年老,一名年轻,还有一名既不年老也不年轻。   她们平时靠向走霉运的村妇出售药草为生。   乡野传言说,那些晚上在此间借宿的无知旅人,日后都无人得见。   可想而知,谁也不知道阴阳师和这三个女人的瓜葛,更不会知道在那些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常造访此地。   从阴阳师的心底来看,他并非奸任恶人。   他只是被吓坏了。恐惧带走了幸福与骄傲带来的每丝快乐,吮尽了生命中的欢愉。   故事发生的几旬前。一夜,月正黑沉,阴阳师来到废宅,向三个女人讨教最让他烦扰的问题。   寒风吹进破窗,在残损的屋檐间呼啸。   “我如何能找到安宁?”他向最老的女人发问。   “冢中自有安宁,”她说道,“欣赏日落美景时,也有片刻心安。”   她赤身裸体,乳房像两个空口袋一样垂在胸前,脸上绘着妖魔的面容。   阴阳师眉头紧锁,满面怒容,焦躁不安地在掌中敲打着折扇。   “为何我总不得安宁?”他向最小的女人发问。   “因为你还活着,”词句自她冰冷的双唇吐出。   三个人中,他最怕这少女,因为阴阳师觉得她是个死物。   少女很美,但却寒若霜雪。每次她用冰冷的手指碰触阴阳师时,都会让他颤栗。   “我在哪能找到安宁?”他向中年女子发问。   她并未赤身,但衣袍宽解,胸前挺着两排乳房,如同母猪雌鼠,乳头黑硬像块块炭石。   她自齿间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许久之后才慢慢吐出。   接着女人说道:“东北方的美浓,从这儿走要用很多很多天。那里的某座山上有个寺,庙小地偏鲜有人知,只有一个和尚在打理照看。他生来无所畏惧,自有你渴望的安宁。现在我可以织成一方丝巾。如此一来,等他死后你就能得到他的力量,再也无须畏惧。但自我织就时算起,到下一次月盈之前,你必须将和尚置于死敌。而且他不能死于刀剑血光,也不能有丝毫痛楚,否则织巾就会失效。”   阴阳师满足地咕哝一声,亲手喂她吃了几件精致美食,抚摸着她的长发,告诉她如此安排他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