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尚德琪

回老家 （作者：尚德琪） 几个月前，我和老家亲戚老老少少一行十几人，到省城北山一家农家乐消暑。中午，我们在露天的院子里正吃烤羊肉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位老人在草地上一粒一粒拣羊粪豆儿，像探宝一样。 不用想，我就知道他家里养了许多花草。再一想，就能体会到这些羊粪豆儿被一粒一粒铺排在花盆时主人心满意足的样子。 你知道，我还想到了什么吗？ 我想，在我们老家，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养一只小羊羔，到处都是草，水龙头打开就有水，然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羊粪豆儿，不要说你把菜当花养，就是把花当菜种，也不会缺少羊粪豆儿。 暖气已经供上了，为什么会记起消暑这一幕呢？ 原因正是：消暑的一幕依然历历在目，供暖的一幕怎么就到了眼前呢？ 时间是一位老人。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那就说明你老了。 老了怎么办，这是每一个人都必须直面的问题。你老了，其实很少有人提醒你老了，也很少有人问你老了怎么办。如果你不肯承认自己老了，很多人就会反着来，睁着眼睛说瞎话——要么说你显得年轻，要么说你真年轻，甚至会说你逆生长。 老了怎么办，我的答案非常简单：回老家。 老家在农村。那里，可能是最干旱的地方，但一点儿也不荒凉；可能是最偏僻的地方，但一点儿也不苍凉；可能是最艰苦的地方，但一点儿也不悲凉；可能是最封闭的地方，但一点儿也不凄凉。请原谅，为了这几个带“凉”字的词语，我已经是尽力而为了，但可能还是不太恰当，我只是想说一点，老家永远都是一方热土。 老家什么都不缺。即使你不养那一只小羊羔，也不会缺羊粪豆儿。同样，即使你老了，退休了，你也不会觉得缺少了什么：不是你仍然有事可干，而是你从来不觉得无事可干。 城里的广场舞，老大妈老大爷跳得面若桃花开，却惹得鸡嫌狗不爱。那为什么还要跳呢，煅炼身体只是借口，没事找事才是真的。我也经常看到，在喧嚣的广场舞乐曲中，就有老大爷提着自制的“毛笔”在广场上大秀书法。我相信，秀书法与跳广场舞一样，他们都是当作一件事儿来干的。 人总得有点事儿干，老得七零八落了也一样。到了老家，情况可能是这样的：你什么都不想干的时候，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你想干点儿什么的时候，就有一些事儿正是你想干的。同样，即使无事可干，你也不会六神无主，以至于到某处空地上手舞足蹈，当然你也不会想什么业余爱好；即使想干点事，你也不会手足无措，以至于在某片草地上拣粪豆儿，当然你连一株花草也不用养。 在农村，不知不觉中，你的运动量就够了；在农村，无心无意间，你的日子就充实了。 这就是城市和农村的区别，这也是农村比城市好的理由。 农村比城市好，这话得悄悄说，不然城里人听见都会往农村跑。而结果，可能会让他们大失所望——他们的老家不在农村，就像我们年轻的时候心不在农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