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狗在的村庄》作者:赵会宁

《猫和狗在的村庄》作者:赵会宁

2019-12-25    12'19''

主播: 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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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牛太有定性了。一旦拴在桩上,卧在向阳的晾场,一卧就是一整天,甚至到月明星稀时,依然淡定。反刍不紧不慢,稳而有节奏,双目看天看地看人,不喜不悲。 它只要卧在村庄的中心,风都吹不进来,村庄就平展展地、踏实实地卧在大塬的怀里。 猫、狗却不一样,只要有风撩拨,便活泛任性得很。这一静两动的尤物把村庄滋得有情有调有嚼头。 猫、狗该属阴性吧,要不怎么白天都是慵懒状,慵懒地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几个钟头都不睁一下?特别是冬来,一个白天,挑着向阳的地方,一直会晒到阳光隐去。 狗鼻子尖,猫耳朵灵,你千万别自以为是地认为猫狗只属于夜晚,它们精灵着呐。白天一定是半睡半醒,某几条神经线是时刻处于战备状态的。它们的警惕性早已植到骨子了。 风最善挑逗。这不,一丝轻风来,卷起一片叶,擦出“嗞嗞”声,猫狗虽闭着眼,耳朵却早已支棱起来,鼻孔轻微地抽搐着。感性的辨识促着身体的变化,力量已迅速地集到腿上、腰上。它们伺着机会呢。 村庄里,猫轻易不戴绳索。粮食金贵的年代,鼠最遭人嫉恨。对于鼠的天敌——猫,人们便网开一面,任其率性出入厅堂。或卧怀上身,贴腹蹭脸;或爬树上墙,攀花折枝,主人从不呵斥,反倒欢喜有加。累了半晌的人们靠窑脚一蹲,歇息的当儿,猫和风里的树叶嬉戏,或逡巡于光里一片树叶的影子,伺机用爪子谨慎地探探这是何方神圣。有趣的表演把心熨得平平展展、舒舒服服。这灵物知人垂怜,却从不任性,亦不黏人。对于这位家里的小主人,家家户户都会在屋舍或窑洞的门槛下专门给它留一洞出入自由的门。猫永远与主人同室而住,这是狗没有的待遇。 有了猫,屋内屋外有了清趣,鼾声有了味。 当然,金贵的猫也走失过。 一旦一大清早走出去,掌灯时分还不见回来,主人便会着急。刚端起的晚饭都顾不得吃,主人便东家串进,西家串出,挨门问个遍。再找不到,就去庄前屋户、崖畔峁咀、胡同废墟,学着猫叫唤猫回家。此时,月清风轻,玉米叶子知趣地静默着,一村都是“喵呜——喵呜——”的猫叫声。 养猫不易,养只会抓鼠能认路不忘家的猫更不易。被猫丢怕了的人家便想出法儿,给猫用柔软的布包裏起新棉花缝个精致的项圈,再系个精致的铃铛。猫一旦跑远,风不欺骗人,会把铃铛声传回来。你爱的东西,他人更爱,猫还是在丢。于是,便给猫置办了精致的绳索,这一拴,猫便被真真切切地豢养了。 绳索囚住了脚步,猫的眼神暗淡了,腰身也胖了,漂亮的猫步不见了,老鼠便肆虐了。 村庄没有了自由的猫,风慵懒了,黑夜里,更缺了一双锃亮的眼。 缺了猫出没的村庄生出了一个空洞。 兔死狐悲么?狗的命运也没好到那里去。 和猫一样,属于夜晚的精灵的狗也曾被主人宠爱着。 风寂灯黑的夜晚,主人没回时,大门开着,不能睡,狗明白这一点。此时,狗前肢直撑,后肢弯曲,臀部蹲地,腰身竖立,两耳支棱,双目凝视,门口一丝一毫的讯息都不容放过。 气息不对! 步履不对! 缺了熟悉的味儿! “汪汪”声大作,身体直向路边冲,绳索被拽得“铮铮”响。 溅香的旱烟味绕来,狗扭头探身,尾巴抚地,发出半声吱纽。 嗵噗——嗵噗——一深一浅的脚步声传来,狗的吱纽声更加亲昵,尾巴晃得更起,索性在原地打起转转来。 自持敏准的嗅觉赢得主人喜怜,灵性的狗活出了人气,平素吃的狗食也和主人食得一样了。 夜晚太过空旷,人心会慌,梦都太浅,所以一到夜晚,村庄把灵敏的嗅觉借给了狗。一旦村庄有了异味、异响,一狗叫,全村的狗都跟着叫。声音此起彼伏,此消彼长,此急彼缓,此长彼短。一时间,一声狗叫,全村狗醒,一盏灯亮,全村灯醒。狗唤醒了狗,唤醒了灯,唤醒了村庄。 其实,多数情况下都是虚惊一场,狗的敏感看似给村庄添了不和谐的音符,但主人除了嗔怪外,绝不会懊恼生气。一个转身后,主人的鼾声更实,村庄的梦更深了。 有了狗,村庄的曲子有了起伏,夜愈加深邃了。 狗和猫一样,成了村庄不可或缺的风景,但狗和猫是不知道的。 狗也想过和猫一样被放养,但它害怕自己没定力,食了太多的气味,所以宁肯只守一道门,只记一种味,只认一个人。 村庄里没牛了。 村庄里猫少了,十家八家只见到一只,一逢人便跑。腰身粗得象水桶。 狗进城了。除了做宠物的外,多数是流浪狗。常三五一堆,或八九成群,追着叫化子疯跑疯叫一阵,又去追风,追风里的纸片,无端地朝天狂吠几声,便低头循着气味向下一个感兴趣的目标跑去。 如今,还常回村庄。 走在村庄的小路上,走着走着,心就空了。 村庄大约确是离心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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