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欢听你用那特殊的嗓音喊我的名字,仿佛许多许多阴霾的云垛被你这么一喊,太阳就破空而出,又清清朗朗地照在我寒冷的生命河川上。
没有一条河流不是孤单地曲折着它自己的路程,正如没有一个人不是独自地在收拾自己的脚印跫音。而在我们共同奔赴瀚海的过程中,感谢这一份相逢的缘,让我寂寞的沙岸因此有了历历的春景。
我总是孱弱,干渴于每一次辣日的季节。我的河床堆积着现实的泥沙,我的河岸承受不住理想的幻灭而崩垮,我恐怕已不是孕育地粮的江河,而只是濯足的淤水。你惊讶着我的枯竭正如我悲凄着我的心历。你可以收敛衣袂奔赴瀚海,我只是我空空的身躯发肤,而你终不忍地停伫,牵起衣袂,为我拭泪。
你那奇特的如水奔的嗓音灌溉我龟裂的河床,及我焦狠了的裸石及我岸上噤闭的蓓蕾及我蜷缩的树叶……我重新有了蓊绿的肤色。而你只是微笑,说关山正远,说且让我们握紧手,一起去奔赴瀚海,我们生命的约会。
共同奔流的日夜,多么值得记忆,也曾为落日执镜,见她羞落一江霞色。也曾为弦月执钩,帮她网一江的星斗,也曾交换彼此的坛底心事,久压的梦魇绽开了竟是一朵笑靥。也曾阅四书五经,修筑我们能伸能屈的身姿。也曾爬越峰岩,奔腾成一挂瀑布,那是我们醒世的呐喊,我们舍我其谁的担当。
而今,离别在即,你必须攀登道义的高峰,澄清天下,我必须深邃艺术的宇宙,润泽世人。回想共奔的日夜,实在有一丝年轻的甘美,而放眼遥远的未来,却不敢不任重道远,不能再牵扯彼此情长。你的阳关在我的地球的极西,我的斜阳更在你的斜阳门外。
却仍要希冀多少里路之后,我们会相逢在瀚海之怀。我深深思念的一定是你如水奔的嗓音,曾经在我们呼朋引伴时,你慷慨地给了我那么多的灌溉。我要再听听你喊我的名字,是不是还那样充 满年轻的力量?
当然,这些都是往后的事,如今,我只是希望一遍又一遍地喊你的名字就可以放心地告别,而我也知道你愿意一遍又一遍地听?让我把心灵的河水流进你的心深深处去,路正长。
选读自《水问之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