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海霞
孔明
海霞是一位普通的女子，我不会因为她叫我哥，就睁着眼睛拔高她；但正因为她一直叫我哥，就是睁着眼睛，我也要说她好。是我眼里的好。
一年盛夏，我与朋友滕恩昌君逛蓝田水陆庵，面对那一壁泥塑，茫然不知那上头的故事。走来一个姑娘，眉宇间与观音菩萨有点相像，就是面善吧，因为面善，我们才敢提出“无理”要求，请她为我们讲解。她虽然是讲解员，但完全可以拒绝，不拒绝就证明了她心底的良善。我们不是“团体”，她没有那个义务嘛。她的讲解就像“背书”，她的声音却像天籁，那种少女特有的磁性声调里充盈了青春的气息。我与老滕俱被“吸引”，对她的赞美令她满脸潮红，但微笑依旧在脸上。“人面桃花相映红”，就是那种“红”吧。我们的赞美都是心灵的，就如同赞美眼前的山、山上的云、云上的天蓝如洗一样自然而然，眼睛里只有欣赏和喜悦。
当然我们都太年轻，顾忌总还有吧！是莫名其妙的顾忌，也是人之常情的顾忌。中国男女文化就滋生这顾忌，这顾忌使我们虚伪而矜持，没有索取她的联系方式。即使此后多次见面，也没有索取。去过多次水陆庵，希望她讲解，多半也就是她讲解。她进步神速，讲解已有了自己的语言风格，说明她一直在背后刻苦攻读吧。每见一次她，她必是一种热情，总令我感动。也许诺在学习上帮助她，却多半停留在许诺上，因为我们从未联系过。至于对她的影响，听她后来讲，有，只是个多少吧！她上过西北大学，我竟然不知道。去水陆庵少了，一年又一年，音信终于缥缈。就像网站论坛的帖子，没人顶了，就沉下去了，就像沉没的船一样。
还是拜互联网所赐，忽然就有了消息。春天吧，春暖花开，有“清风明月”访问我，心生疑窦。我问：“你是谁呀？”她说：“你妹子呀！”问她在哪里工作，她不肯说详细，却唤起了我的记忆，我脱口而出：“不会是王海霞吧？”她发来一朵玫瑰的表情，证明我猜对了，我自然惊喜。人在旅途，曾经的相遇如一阵风、一阵雨，或一片云、一片雾，或一道彩虹、一道闪电，有的被心灵刻录存盘了，有的被岁月格式化了。记忆卡也可能是长眠卡，不被激活，就一直睡着，如同沉船长眠在海底一样。
海霞的出现，让我有了岁月感。当年如花似玉的姑娘，如今儿子已经顶天立地了。我呢？想忘记自己年龄，已不可能了。20多年里，日子是流水，去的留不住，来的又挡不住。年少之时，朱自清散文《匆匆》倒背如流，却感觉懵懂，不理解那“匆匆”究竟意味着什么，如今终于若有所悟了，却心生懊悔了，为自己的曾经，更为自己的浅薄无知。当然，当然，这都与海霞无关，海霞只是让我的“噫吁兮”有了参照，我的咏叹不再无的放矢。我们在旅途中曾经相遇，然后各自赶路，要去哪里，不去想，也想不清楚，更用不着想清楚。嗨，走着瞧呗！走着，走着，我们又不期而遇了。瞧：面前的妹子，你还是我记忆里那个王海霞吗？
海霞已经不是海霞了。自从上了大学后，知识滋润了她，也塑造了她，使她的身上长出了理想的翅膀，又使这翅膀渐渐地硬了起来，想飞就展开，不想飞就合下。她的理想是一片云，依附在峰峦之巅，攀登上去可以抚摸，可以感受云卷云舒的那份惬意。这不妨碍她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回望有点蜿蜒，展望却一直向上、向前。她如今是县上的文物保管员，敬业，所以一心扑在工作上，那些宝贝似的文物真成了她眼里、手里、心里的宝贝了。我去过她的空间，阅读了她当保管员后的感性文字，对她不由自主地敬意有加了。她给我发过一些工作照，一个女子，穿着工作服，不是爬高，就是弯腰，甚至像狐一样匍匐在地上，别是一道风景。我们经常去博物馆、纪念馆参观，不能也不曾想象过那些文物是被如何精心呵护的，海霞的工作使我无须再想象了。如今在她眼里，那些个出土的物件似乎都是有灵魂的，懂它们，所以她愿意与它们朝夕相处。她拥有诗人的情怀，那些个物件都在她眼里诗化而一如蝴蝶，翩翩起舞，让她浮想联翩。
海霞还是海霞，眼见为实吧！入冬的第一场雪后，她欣然陪同我们进了一趟东汤峪。我们一直深入，不能上行了，就到了白玉稳先生的老家了。白皑皑的雪覆盖了依旧嫩生生的草，海霞总是拿着手机拍，拍不同的角度。已经人到中年了，手脚依旧灵活生动，登山、过河都矫健得很，我忍不住夸她：“山里娃嘛！”她说：“我就是山里娃！”脸上尽是冬日阳光的温暖。她早已经是诗人了，有她空间里的诗为证。我忽然就懂了她的诗：“质本洁来还洁去，本色呀！”她吟诗，就像她说话；她说话，就像她吟诗，都透着实在，都透着生活的禅。有人说这叫口水诗。诗能读得令人口水涟涟，正好说明她的诗接地气了。即如当下，此时此刻，她是在拍照，我却赞叹她：“海霞，你是在拍诗情画意吗？”不几天，她的空间里果然有了她的诗。初冬的诗，如同天边的日出，暖人呢！
海霞有诗心，所以心底透明，能看见四季有花怒放，也有沙尘阴霾。心底有善，帮助人，被人帮助，她都在诗文里咏叹。心里有爱，大爱兼容小爱，友情熔融亲情，有感而发，出口便是诗的吟哦，不婉转，不扭捏，不沉吟，不遮掩，不难为情。心若无坦然、坦荡，便难自然、自在。为了给父亲按摩，她宁愿剪掉心爱的红指甲，可见她的爱是掂量轻重的，至少孝心大于爱美之心。她热情地推销保险，明知会被误解，却不遗余力，因为她的心她自己明白，一种担当在心里。社会保险即便是这样那样不尽如人意，但抵不住一个浅显的道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是要做人生保险的布道人。
人世间可能有无数个王海霞，但我认识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蓝田的王海霞。她虽然普通得几可忽略不计，却也普通得如同山泉一般清澈、明净、甘甜。杜甫诗云：“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海霞生活在县城里，心却寄养在蓝田山的深涧幽谷里。
2015年11月22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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