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乐散文《父亲、母亲和我》下篇 舒敏

配乐散文《父亲、母亲和我》下篇 舒敏

2017-04-12    18'00''

主播: 播音蓝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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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舒敏,1992年毕业于西北大学哲学系。开办有个人微信公众平台——舒寫。出版有散文集《梦里乡愁》《独自呢喃的树》,有作品散见各大报刊。​ 二 以前的我,总觉得我的父母亲的婚姻里没有琴瑟相和,没有举案齐眉,在我看来,如果不是时代的关系,他们应该离婚才是。 如今,当我自己在婚姻的围城内也摸爬滚打了二十年,我又似乎觉得,以前的想法其实很片面。 我只看到了父母亲不和的一面,而且我无意之间将这些镜头在脑海里一再放大,于是我得出了我的很可能是错误的判断。 然而父母亲却没有离婚,不但没有离,我的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父亲,终其一生,压根就没有提过“离婚”这个词。 而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想起了父母亲之间的一次打架,原因是我的二哥的逃学。 在我成长的那个年代,好多庄户人是不让孩子去上学的。因为大家大致觉得,没必要花那闲钱,而且实话说,饭都吃不饱,上那劳什子的学又能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当年的我的父亲是怎么想的,总之不管家里日子多么苦,父亲没有让他的任何一个孩子失过一天学,而在这一方面,母亲则是父亲的最坚决的拥趸者。 父亲送他的儿子去学堂,母亲则忙着在厨房给她的儿子蒸馍、炒菜,遇到突然变天的时节,母亲会独自步行十余里路,给她的女儿们送衣衫。 别人家跟我们一般大的孩子已经开始挣工分了,而我们却还花着父母亲的血汗钱在教室里摇头晃脑呢。 母亲的儿子女儿,读书的读书,上学的上学。父亲去大队工作后,家里的大事小情,挑水施肥、喂鸡养羊,全部落在母亲身上,母亲却喜滋滋的毫无怨言。 每周两次,我要回家背馍。母亲即使再忙,等我回家的时候,也一定帮我蒸好了馍,炒好了菜。有一段时间,我和姐姐同时在高中上学,母亲每次给我们炒的红白萝卜,差不多有满满一脸盆。母亲还帮我们腌茄子,帮我们炒熟面。母亲只要有时间,就会走上十多里的路来给我们送吃的穿的。高三那年,有次母亲来看我,给我买了几根热乎乎的油条。现在想想,那时的油条咋就那么香呢。只是我的记忆里,只有我吃油条的场面,而母亲则是一直默默地坐在一边的。 我想我不至于会不让母亲吃,我想母亲一定是说她从家走的时候刚刚吃饱,可是,十多里路啊,纵然是吃饱的,也应该又饿了吧。而那时的我,也就傻傻地相信了,于是一个人心安理得香香地吃着母亲给我买来的热油条。 之所以我要将上面的这段话,铺垫在父母的那次打架之前,是想说明,对于我们几个孩子的上学问题,母亲的态度是积极的,她绝对没有扯过后腿。也就是说,我的父亲母亲在一些大的事情方面,思想上其实是高度契合的。 少年时期的我的二哥非常顽劣,不爱学习。到了初中阶段,更是动辄逃学。那一天,父亲知道儿子逃学,风风火火出去找,临行前特意叮嘱母亲,如果老二回来,不要让他出门。 父亲急匆匆的出门去寻老二了,而老二在父亲出门的这个空档,还真的是回了家。母亲将父亲的话如实告知了她的二儿,老二听后,不但走了,而且还是飞毛腿的速度。 父亲回家听说此事后,不由大光其火,指责母亲办事不力,母亲则说:“你儿子已经是个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难道我能把他绑了不成?” 母亲终其一生,都为此事抱怨父亲,说这件事充分说明,父亲有时候不讲理。而我作为一个局外人,看到的却是面对不爱上学的儿子,父母亲在态度上的截然不同。 母亲是愿意她的孩子去上学的,为此吃苦受累,她心甘情愿,但她的前提是孩子们自己要愿意,而当她的孩子不乐意上学的时候,母亲也就乐得顺其自然。毕竟,村里去上学的孩子,也没有几个呀。 父亲则不同。父亲小时候想上学,爷爷不让,爷爷说:“学门手艺是真的,上什么学呢?”爷爷送父亲去做学徒,让父亲学做兽医。可是父亲心里,其实渴望的是上学。 父亲将他未圆的梦,寄托在了他的儿女们身上,他希望他的孩子们,不管是男是女,都能够去读书、去上学。他希望他的孩子们,都能成龙成凤。父亲送他的孩子们去读书的意志坚若磐石,而对于母亲的表面配合实则绥靖的做法,自然大为恼火。 而这,就完完全全是两个人的性格问题。 就比如这两年来,我有了码字的爱好,母亲也看,看完给我提意见,说:“那个谁的称呼,应该是叔叔,不是舅舅;那个谁的名字,错了一个字。”母亲的意见,既不专业,也不深厚,所以我每次听完,不置可否。 然而再见到母亲,母亲又会说:“以后别写东西了,怪累的,也没啥用,写那些做什么呢?” 虽然知道母亲是怕我累着,但每次听她这样说,心里还是会有些失落。因为我觉得这样的母亲,同样也是不懂得我。我又设想,假设父亲在我的身边,他会怎么说呢? 父亲会支持我吗?我想他一定会的。对于母亲的反对,他会怎么说呢?我想他一定会撇撇嘴,不屑一顾地对母亲说:“切,啥叫没用?我看有用得很!再说了,让你去写,你写得出来吗?”然后又转过身,看定我,说:“自己认定的路,就要坚定的走,别听你妈的……” 写到这里,忽然地,我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面:深夜的我正在灯下苦读,父亲对母亲说,娃娃真辛苦,而母亲一边嘴上说别学了别学了,一边给我送来一杯温热的奶茶。而这,其实也正是父母亲对待我写字的态度。 母亲不让我写字,是怕我累着;父亲支持我写字,是想让我得到精神上的愉悦和人生价值的实现。他们都爱自己的孩子,但爱的方式,却又是多么的不同。 三 父亲走的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那时的我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像是个孤独的游魂。 从小,我总梦想着,能为我的父亲争点气,能让父亲因我而自豪,可是,直到父亲离世的那一刻,我两手空空,我一无所有。 父亲临走的那一刻,最不放心的人有两个,一是我的母亲,另一个就是我。因为彼时,我的哥哥姐姐都有了稳定的家,都有了各自的孩子,唯独我,空空如也。 我是老幺,一直单纯,我的单纯到了父亲眼里就成了傻。父亲总觉得我傻,心眼少,总怕我在社会上吃亏,然而我才刚刚毕业,刚走进复杂纷繁的社会,正在需要父亲指导帮助的节骨眼上,老天爷,却急乎乎地要带父亲走了。 在父亲离世之前,我没有亲眼见过人的故去。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被老天爷安排的那么仓促的一场离开,父亲居然也能应付的那么的有条不紊,那么的坦然自若。 父亲看着我,说“木娃可怜”。父亲说有一些人欠了他的钱,父亲让哥哥们把那些外债要回来后统统给我,说算是他留给我的嫁妆钱。 我在父亲的身边哭成泪人。我说爸你放心,我不可怜。我说爸你已经将我供养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你对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啊。 然而父亲临到闭眼的那一刻,还觉得他对我付出得少,觉得他亏欠了我。这么多年,我的生活虽不能说没有一点点挫折,但总归而言,一切都算顺利。我的老公、我的女儿,都非常的善解人意,都深爱着我。我常想,也许,冥冥之中,是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的吧。 父亲临走的时候,还觉得他对我付出的不够,他亏欠了我,而当我回想我的人生,我对父亲的亏欠,又如何能用语言说清呢?不但说不清,而且无处可说。 是的,我觉得我欠父亲很多很多,而父亲却连报答的机会都不给我,而我的这些想法、这些情感,必须要找个发泄的出口,不然,没准我会崩溃,我会爆炸。幸运的是,我找到了这个出口和通道,不是别的,正是文字。 说到这里,我想谈谈最初的我之所以愿意写作,我的原因,不是因为孤独,不是因为无聊,更不是因为无事可做,而是因为,第一:我想找到一种方式,让我跟已经故去的父亲能够神交,而我又分明觉得,除开文字,我找不到第二个能够实现我的这一梦想的工具了。第二:没有了父亲的母亲,好多时候难免孤独,而我很希望我的文字能够唤起母亲对往日旧事的记忆,能够让孤单的母亲内心尽量的丰盈愉悦。所以,可以说,为了我的父亲母亲,我拿起了笔,并且由此,渐渐地爱上了它。因为常常,在我与文字的神交中,我能看到英姿飒爽的父亲那张栩栩如生让我终生难忘的笑脸,看到留着长辫子的母亲年轻俊俏的笑颜,而这,也正是文字带给我的最大乐趣。 我常想,如果没有父亲的早逝,没有母亲晚年的孤单,在父母身边快乐游弋着的我,是不是还会如现在一样的痴迷文字呢? 实话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一定会活得更加努力。因为打小,我就想让我的父母亲,能够因我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