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程社涛,网名灞河水,蓝田玉山人,1980年生人。爱好广泛,喜交朋友,工作之余喜好文字,《西北作家》首批签约作家。个人理念:用文字记录生活,借影像收藏岁月,以一颗赤诚之心交天下朋友。作品曾发表于《蓝田文学》《在蓝田》《大秦文摘》、《西部文学》《西北作家》等网络、公众平台。QQ:灞河水,598947196;微信:灞河水,chengshetao2014;个人微信公众平台:灞水长流,chengshetao
父亲
程社涛
一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每当耳畔响起这熟悉的旋律,我就想起了我的父亲,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月光皎洁的夏夜,门前台阶上,一大帮小伙伴围坐在父亲身旁,听他深情演绎着这首几乎和他同龄的歌曲,父亲嘹亮的歌声伴随着微微夜风回荡在村巷的上空。我们一众伙伴也一句一句地跟着哼哼,直至燥热的气温逐渐变得凉爽,月儿升上中天,才哈欠连天的各自回家睡觉。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父亲一天天老了,双鬓泛起了白霜,英雄迟暮,廉颇老矣!
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善良,淳朴,不修边幅,关中人的耿直和倔强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二
打记事起,父亲就以严厉著称,我和哥哥稍有淘气,轻则一番责骂、罚跪,重则便会遭到毒打。说是毒打一点都不过外,每每遭遇,父亲总是用一指粗的麻绳狠狠地抽打到我们身上,手起绳落,身上立即凸现一条条青紫色的印迹,热辣辣的疼,直到我们认错求饶方肯罢手。
那年暑假的一天,父亲外出,我和哥哥在家里写作业。村里来了一个货郎担,一阵阵“咚咚咚咚”的拨浪鼓声撩得我们哥俩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于是便偷偷地从家里搜罗出几只旧凉鞋,壮着胆子拿到了货郎师傅处换了一只带哨子的塑料小水鸭开心地玩了起来。正当我们玩得兴高采烈的时候,父亲突然回来了,看到我们手中的小水鸭,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二话不说,顺手就从门后挂钩上抽下麻绳,朝我们走了过来。此时,哥哥和我早已吓得浑身哆嗦,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在父亲的抽打下,哥哥哭喊着拿着还没有玩熟练的小水鸭朝着货郎师傅所在的村巷走去。慌乱中,哥哥脚上的凉鞋遗失到了村道中,他头也不敢回地赤着一只脚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他一边走一边哭,嘴里还念叨着“你现在打我,等我将来长大了,我要打你”,结果,父亲抽打得更厉害了。我一路哭喊着跟随着,心里既害怕又无助。村里的大伯大妈们实在看不下去,纷纷过来劝父亲,可惜一切都是徒劳,毫无作用。最终,在父亲的抽打和责骂声中哥哥用小水鸭从货郎师傅处换回了几只破旧的凉鞋,一切方才作罢。
作为长子,哥哥又一次让我幸免了一顿皮肉之苦,那一年,我们大概七、八岁。父亲的抽打和责骂,我们的狼狈不堪和哥哥气急败坏时的荒唐言辞如今还历历在目,让人难以忘怀。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由于乡村师资力量比较薄弱,农村一些稍有文化的人便被招为民办教师,农闲时教书育人,农忙时下地劳作。于是,每年夏秋两季的收获季节,乡下的学校就有了半个月的忙假。
每逢忙假,我和哥哥都会协助父母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如扛麦个子、拾麦穗、拉架子车等等。
印象中,大约是1990年秋忙假,我们像往年一样白天协助父母下地劳动,傍晚在家做假期作业。忙忙碌碌虽说辛苦,但毕竟还算假期,心里倒也很享受这种不用上学的痛快。
然而,本该忙碌平静的日子被我们的一次“临阵脱逃”事件激起了波澜。
我们村前灞河南岸的南坡是我们儿时的乐园。在南坡后面的桐花沟村有一片橡树林,每到秋天,橡树果挂满了枝枝杈杈,我们当地人称其为橡豆。不知从何年何月起,小伙伴中流行耍橡豆,谁的橡豆多,谁的橡豆大,谁就有面子。于是,前往桐花沟摘橡豆便成了那几年秋天最令人向往的事。
一天中午,草草吃过午饭,父亲就开始安排下午种地的事。由于即将播种的是位于村后最大的一块地,父亲便早早预约了从流峪道张坪一带出山专门从事耕种作业的耕牛。我们用架子车拉着麦种、化肥和各种农具来到地头时,耕牛还在给村里其他人家耕种着,前边还有两、三家在排队。山里山外由于气候和水土的原因,所种的庄稼及农忙时节也有些许差异,山外农忙时山里人就会牵着牛出山,专门从事耕种作业贴补家用,生意也极其火爆,基本上都是要提前预约、排队的。
父母趁耕种开始之前的空余时间收拾着地里面的杂草,我和哥哥百无聊赖的坐在地头聊天。凭以往经验,耕牛至少要等上半下午才能轮到我们。
正在我们无所事事之时,隔壁和我们年龄相仿的侄子老三兴冲冲地走了过来。
“大,摘橡豆走。”
“你不用给你爸你妈帮忙吗?”
“有我大哥和小哥呢。”
“我们还要种地呢。”
“我爷把麦种和肥料一撒,人家牛主家扶犁,你们帮不上啥忙的。”
“就是的。”
于是,三个人一拍即合,悄悄地,趁着父母忙于收拾地里的杂草无暇顾及我们时,我和哥哥溜走了。走出父母的视线后,我们的心里乐开了花,一路上谈笑风生,憧憬着满载而归后的喜悦。
趟过灞河,走过一片芦苇荡,沿着田埂穿过一大片水稻田,我们便来到了南坡下。再翻过一道梁就到橡树林了,我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不消十分钟,我们便攀上了梁顶。此刻,沟底浓密的橡树林已经出现在了眼前。我们的心情就像《西游记》里唐僧师徒马上要抵达大雷音寺一般激动,沿着下沟的羊肠小道飞奔着冲向沟底。抵达橡树林,我和老三迫不及待地窜上了树,由于不会上树的缘故,哥哥负责在树下收集我们采摘时掉下来的橡豆。累累硕果压弯了每一个枝枝杈杈,也让我们的心情好到了极点。
正当我们还沉浸在这种莫大的喜悦中时,山梁上面传来了父亲那极具穿透力的呼喊声。
“涛…涛…”
“涛…涛…”
听到这熟悉的呼喊声,我和哥哥一下子慌了手脚。
“哥,咋办呀?咱爸咋寻到这来了?”
“估计到咱家种地了,赶快往回走吧,省得挨打。”
“情况有点不妙,我看我爷手里拿着一条绳。”老三在一旁分析着局势。
说话间,我和老三已经溜下了树。我和哥哥回应了父亲的呼喊后,怀着忐忑的心情向山梁上父亲所在的方向跑去,生怕稍有怠慢又会招来一顿皮肉之苦。老三没有了伙伴,也干脆和我们一起向梁上跑去。
来到父亲跟前的一刹那,熟悉的麻绳又一次和我们不期而遇。
“我让你两个不装心!”父亲狠狠地责骂着。
说话间,又是一顿抽打,这一次我也没能幸免,在分别被抽了几下之后,忍着火辣辣的疼痛,我和哥哥撒腿就往回跑。过河的时候我们连鞋都没有来得及脱,趟着没过膝盖的河水一口气就过了河,生怕跑得慢了被父亲追上还要挨打。又是一路小跑,我们回到了村后那块最大的地里。只见整片土地已经耕种过半,母亲在耕种过的土地里用镢头敲击着犁铧翻过后没有犁开的大土块。用来装麦种、化肥的蛇皮袋子已经空空如也,看情况麦种、化肥已经被父亲在开犁前撒到了地里。像这种情况,我和哥哥在不在都是无所谓的事。突然间我和哥哥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委屈。两分钟后,父亲也回到了地里,手里提着麻绳,还是一脸的怒气。
“你劲大得很,又不用跟到犁沟后面溜麦种、溜化肥,娃来不来又不影响种地,你非得把娃找过来,我看你还是不累!”母亲在一旁抱怨着父亲。
“就是的,我看就是劲大,跑那么远把娃打回来,有啥意思?”扶犁的牛主家也在抱怨着父亲。
“两个大小伙子了,没眼色,不装心,不知道给家里帮忙,光知道耍,我就是要给治治。”父亲争辩着。
我和哥哥忍着疼痛,大气也不敢出。抄起镢头和铁耙子就往地里走,生怕我们的没眼色又会惹恼父亲而招来再一次的麻烦。
二十多年过去了,父亲麻绳的威力至今想起来还让人感到恐惧,让人闻风丧胆,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