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弹 刘 银 渭
胡维彬
从我们一八二团走出来的将军、还有我们这些复员转业的老兵,没有人不知道渭南罗刘村的战友刘银渭的。
他之所以名气大,就是因为他憨厚、勤快、心肠好,也还玩得一手好弹弓。只要是二团的战友在渭南找他帮忙,不管他认识不认识,都是有求必应,照顾的有始有终。他有时虽然说话前后不着调,但干事却是有板有眼,使人折服。他经营着一个300多辆货运车的运输公司,在妻子王丽的帮助下,运作的井井有条,生意风生水起,日子过的滋润红火。在当地和战友中,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在二团当兵的时候,我在后勤处处部当文书。刘银渭是后勤处生活服务中心的配送员。我们都在团部大院里办公,也住的很近。他每天起的很早,准备好各伙食单位的食材后,并负责发放到各连队。一个周六的下午,他刚到后勤处值班室门口,一半身子还在门外,只是把头探了进来,笑眯嘻嘻的对我说:“班长,我找小段哩。”小段是后勤处处部通信员段天玉,和刘银渭是渭南老乡。他进门后站的笔直,给我敬了一个军礼,一动不动。我当时感到这是刘银渭对我这个早他一年老兵的尊重,我在这里妨碍他们老乡拉话,就去了战勤办公室。
后勤处在三楼办公,二楼是团首长的办公室兼宿舍。这时刘银渭的高喉咙大嗓门传遍了整个楼道,我急忙走了过去。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刘银渭猛的站起来,又给我敬了一个军礼。“你们的声音能不能低点,二楼住的是团首长!”我说着,瞪了小段一眼。刘银渭从他裤兜里摸出了一包奔马烟说,“班长,抽烟,抽烟,来我给你点上。”说着他就跑下了楼。我问小段,“刘银渭干嘛来了?”“他让我给他找废灯泡、墨水瓶子。”我很纳闷,他找这些东西干什么用呢?
时间长了,刘银渭在后勤处值班室找小段时,见了我不再敬礼,悠然自得的翘着二郎腿,“胡哥,抽烟!”便顺手扔过一支奔马烟来。就拎着小段给他收拾的废灯泡和墨水瓶子蹿下了楼。
后来,小段对我说,刘银渭的父亲在他们渭南当地是最早经营汽车运输的。从彬县拉煤到渭南,几乎一天一趟,来回有货,车辆不空,生意很好。 刘银渭却中途辍学,哭着闹着要当兵,父母拗不过他们这个独生子,就顺着他让他当了兵。在部队里,他好长时间也不给家中写信。父母亲来三四封信,他却给家里发上一封电报应付了事,每次都是一个内容:“我很好,别牵挂。”
有一次,我在收发室看到了刘银渭一封家信,就顺手在背面写了“我很好,别牵挂。”六个字给他。刘银渭煞有介事的说:“我的妈呀,这信得回呀!” 晚上,刘银渭找我说:“胡哥,帮我写个信,行不?”“你不是发电报吗?”“这次不行,是女同学的,这娃乖的太太!”“那你回呀!”我想这肯定是情书,说:“我不看信咋回?”他及不情愿的把信拿给了我。“银渭同学,你好。当兵就当个好兵,部队不是地方,你要改掉你的………改掉你的………希望你………希望你………”这女同学的笔迹清秀,文理顺畅,乍一看就是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学生。刘银渭用了一个多小时抄完了回信,扔了一包奔马烟就走了。
1989年年底,我们团改成快速反应部队后,训练科目增加,训练强度加大,全团训练无死角,机关和连队炊事班训练进入了常态化。我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刘银渭了。一天午饭后,我就去生活服务中心,刘银渭在库房里穿着围裙,满头大汗,蹲在地上拾掇着一大堆蔬菜,“小刘,咋不来处部了?”“来啥呢,你都知道了,丢人死了。再说每天都要训练,那有时间。”“咋了吗?丢啥人哩?”“那女娃说信不是我写的,这事不行了,她也考上大学了。”
1990年夏天,后勤处组织机关、分队实弹射击。从连队抽调了一个排,一个班警戒,一个班保障,一个班报靶,由战勤参谋刘汉杰具体实施。靶位七个,目标胸环靶,距离100米,要求5发点射精度射击,时间3分钟。我在七连的时候,每天早上10公里、晚上15公里越野,还要消耗20发子弹。那些刚参战回来的老兵个个都是神枪手,而我还当过文书和军械员,整天和枪打交道,打靶对我来说是很轻松的事。我从举枪、瞄准、击发,第一发8环,修正后4发全部上靶,5发46环,2分钟时间完成射击。刘银渭一扣板击5发子弹全打在了前边的地上,枪口前边沙土飞扬。他刚要起身,刘汉杰说:“刘银渭,别动!”大家起身验枪时,刘银渭还爬在地上。
从靶场回来的路上,刘银渭对我说:“你枪打的好,我弹弓打的好,信不?明天星期日,咱俩进沟比比,去不?”
星期天,我们都是洗衣服,打扫卫生,还要加班,时间很少。早饭后,刘银渭背着挎包到了后勤处值班室,拉着我就往外走,“胡哥,你放心,我给老牛请假了。”小段说:“班长,你去,我打扫卫生。”
出了团部大门,刘银渭把我带上自行车,一路狂飚,奔向了曲家沟的河滩。在那两人多高的河岸下,打碎的灯泡、墨水瓶子碎片满地都是,还有一堆花生粒大小的石子。我这才明白了,他让小段找那些灯泡、废旧的墨水瓶子是用来当弹弓标靶的。难怪小段今天一再催我出来,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刘银渭从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墨水瓶子,摆了3个,拉我向后退了10米多。“胡哥,咱定个规矩,10米距离,5个石子打3个墨水瓶子,谁先来?” 我的神呀,我从来没玩过这东西呀!“小刘,你先来吧!”“胡哥,你先来,熟悉哈性能,找哈感觉。”“就这还说性能,我就不信了!”我接过弹弓,这是一个用8号铁丝拧成的弓架,4根自行车气门皮做的弹弓。我在弹套里夹了一颗石子,拉开了弓,瞄上中间的墨水瓶子。“胡哥,不对,不对,方法不对呀!”这一松手,石子狠狠的击中我的左手虎口,左臂麻木,眼冒金星,疼痛钻心,弹弓无力的掉在了地上。“胡哥,没事,没事。”“没事个屁,你试试!”“哎呀,我也着过这活!”我在刘银渭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他给我点了支烟,这时我的手背已经肿的有半拃厚了。
刘银渭拿起弹弓,在10多米的距离上,一个石子,一个灯泡;一个石子,一个墨水瓶子。弹弓所指,标靶开花,镇定自若,干净利落。他在用弹弓时,两眼直视目标,两只耳朵也在动。我看到了他自信的神情和娴熟的动作,与平时大不咧咧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当一只麻雀掉在我眼前时,我这才回过神来。那只麻雀是从我身后的那棵槐树上打下来的。我问刘银渭,树上有几只麻雀时,他说只有一只。我的天哪,打上10米开外这样小的一个活动目标,就是用枪也难以击中,何况他用的是弹弓,如果是一群,十几只麻雀这倒也从理论上能讲得过去。但事实就是如此,却使我难以置信。我也在想,这家伙是怎样把弹弓用的出神入化,心向所指的
在曲家沟的牛肉拉面馆,小段已经在那等着我们。
小段对我说,刘银渭自小就爱玩弹弓,不是打伤人家孩子的手脸,就是把人家养的鸡打成跛子、兔子打的耷拉着耳朵,更没少挨父亲的巴掌和母亲的鞋底。我问刘银渭,那你打枪咋回事?他说,弹弓是睁着双眼打的。他也是睁着双眼打枪,老看枪的准星和缺口时有重影,找不见标靶。
团部机关的废灯泡、墨水瓶子都成了我和小段的宝贝,每到周六下午刘银渭就来拎走了。我们三个约定,刘银渭打弹弓的事不许外传,我也告诫刘银渭,别伤了人,伤了人可是大事。他说知道咧!在后来的训练打靶时,刘银渭5发子弹,都是40多环的好成绩。
1991年春节前,陇西下了一场大雪。又是一个星期日的早上,段天玉安排完手头上的事后,给我说:“胡班长,我想请假上街去,给家里寄些东西。”每年春节前,我们给家里寄这里的土特产是常事,也就是陇西的蚕豆和地产烟之类的,我也一样这个时候给家里邮寄一些。我在三楼的窗户里看到刘银渭背着挎包和段天玉出了团部的大门。下午5点多钟,小段回来了。对我说:“胡班长,你别去灶上吃饭了,咱们晚上吃兔肉!”
在刘银渭的宿舍里,一铝盆的兔肉热气腾腾,加着葱段、辣椒和姜片,色香俱全,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