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你还年轻,错把三年五载当一生
我和江毅分手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
我缩在麦当劳的角落吃完了一份套餐,手机电量还剩下百分之十的时候,江毅带着疲惫的语气打电话给我,“兰兰,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任性?”
“我真的很累了,兰兰,我们分手吧。”
我轻轻地说,好。
然而下一秒我就趴在麦当劳的桌子上痛哭失声。我想对他说我没有带伞,我想让他带我回家。我想问他能不能不要走,没有他的地方,都不是家。
最后,在服务员略带好奇的目光中,我几乎落荒而逃。风夹着雨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我在雨中一边走一边流泪,想起那些刻骨的,最终要随风消逝的,我和江毅的曾经。
高二分班的时候,我和江毅恰好成为了同桌。
他那时是数学课代表,我数学不好,不爱写作业,而他每天不厌其烦地对我说:“杜兰兰,交数学作业。”
我眨着眼撒娇让他把作业本给我抄,他的耳根泛红,却很坚定地说“自己写”。几乎天天如此,我每每戏弄他就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愉悦感。
久而久之我们便熟络了起来,他性格沉稳安静,不怎么爱笑,有一次我在书包上系了一个粉红色的小玩偶招摇过市,他看见了,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杜兰兰,你怎么这么幼稚?”
我愣住了,脸上有些发热,我不知道原来江毅笑起来的样子是那样好看。从那以后,只要我和他对视都觉得莫名的心虚,上课时偷偷看他的侧脸,心跳声快要盖过老师讲课声。
我的死党阿卡说:“兰兰,你十有八九喜欢上江毅了。”
年少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是天大的事。
所以我小心翼翼地打探他的心思,暗中观察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变着法儿对他好。他不爱吃早餐,我就假装买多了吃不下让他帮我吃;他在操场打球我总是特意买好一瓶矿泉水,等他休息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递给他。
那是我最最珍贵的一段回忆,我的眼里只有一个人,只有江毅。我无数次幻想我能和他走到一起,我们能以恋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牵手。
有一天,我缠着他让他教我解数学题,江毅弯着腰拿着笔,磁性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一抬头,看到的是他清澈透亮的眼睛,那一瞬间,我居然想要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江毅看到我盯着他,脸微微泛红用试卷挡住我的脸,“你有没有在听?”
我回答得很不走心:“江毅,你眼睫毛好长。”
后来我问他是不是在那时候看出我喜欢他。
“你把心事写在脸上我怎么会看不出?”
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那你那时候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有啊,不是一点点,是很喜欢。”
只是那时候的暗恋都是无声的,是彼此的眼神里,都透露出温柔。他知道我爱吃小熊饼干,口袋里总会放一包;知道我来月经的时候肚子会痛,每次都偷偷地往我的水壶里加红糖;知道我数学不好,每次月考前都会帮我整理复习笔记。
后来我们升了高三,教室里的氛围也紧张了起来。有一天傍晚,江毅在我身旁,听到我和后桌在谈论报考意愿,他假装不经意地问我,“那你呢,想考哪一个城市?”他的侧脸温柔,我笑得两眼弯弯,内心欢喜,“这个人他也在意我啊,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好了。”
最后我说,“看你。”
空气突然变得很静很静,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手很温柔,“那你要努力一点,追上我。”
高考完,我鼓起勇气约江毅去放孔明灯。
女孩子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总是容易陷入无尽的幻想中。那时候我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总觉得恍然,好像这样就能走一辈子似的。
天空飘起无数个孔明灯,承载一切美好的愿望。我亮着眼睛抬起头问他,“江毅,你许了什么愿?”
那一夜风很大,他坚定地注视着我,“许你的愿望成真。”
于是我就这样和江毅走到了一起。
我们俩的大学在同一个城市,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去谈情说爱,我们在霓虹灯闪烁的桥下拥吻,在下雪的夜晚牵手,在跨年夜的街头散步。我们吃最辣的火锅,看午夜场的电影,节日时给对方准备惊喜......
我一直觉得,我们是要结婚的。
大学毕业后我们搬到了一起,已经是彼此父母都知道的恋情。他包容我,但我一直仗着他的包容任性着,他从不让我受委屈,而我一直没有成熟。
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是因为他刚开始工作应酬接二连三,没有空陪我。我觉得委屈,动不动又哭又闹,他总是把我揽入怀里好言相劝,“兰兰,你不要生气,我是为了给你一个好一点的未来。”
可那时候的我咄咄逼人:“你现在都不愿意陪我,未来怎么可能会好?”
他看着我,最终垂下眼眸,“兰兰,你静一静。”
那一晚我透过门缝看着他在客厅抽了一夜的烟。我流了一夜的泪,痛恨自己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内心却高傲得不肯低头。第二天,他眼底的青色明显,却带着和煦的讨好的笑意,“兰兰,我请了假,你想去哪里玩?”
我们和好一阵子,我不再撒泼,也不再逼他陪我。
不久后,有一回他夜晚回家,有些醉了,我替他换衣服,西服上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我几乎发了疯一样地推醒他,指着西服问:“说,江毅,这是怎么回事?”
“应酬就是这样,兰兰,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冷笑着反问,“你让我怎么相信?”
那一夜我离家出走,手机关机住在一家旅店。凌晨胃痛得无以复加,我捂着肚子流泪,第一次对这段感情感到绝望。
第二天江毅睁着疲惫的眼来到我面前,他说他给我打了很多电话,他很担心我,他说没有他我会照顾不好自己,他说他跑遍了附近所有的旅馆,他说,兰兰,你要相信我,我们回家。
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很软很软,我抱着他痛哭,我说,“江毅,我们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我们最后一次争吵,是他25岁生日那天。我心血来潮去了他们公司,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却亲眼目睹一个面容姣好身材火辣的女职员附在他耳旁窃窃私语。一时我像是坠入冰窟,怔怔立在原地,直到他回头望见了我,“兰兰,你怎么来了?”
我浑身发抖,说不出一句话,他把我带到楼下的咖啡厅:“你是不是又觉得我要背叛你?”
“难道就因为我和她稍稍走得近一点点?”
我无言,泪水突然流下来,一时间我觉得他好陌生,他再也不是那个我以前深爱着的会笑着说“杜兰兰,你怎么这么幼稚”的少年了。
我捂住脸,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一天下起了大雨,我不愿意回去见他。
我希望他像往常一样关心我在乎我的去向,但当我接起那个电话听着他说“兰兰,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任性”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和江毅,我们真的要说再见了。
我回到家,他已经把自己的行李全部打包带走了,像是这里根本不曾有过他的痕迹。我想,他解脱了。
我收到他发来的一条短信,“没有我在身边,好好照顾自己。”
这一句话,是我们这么多年感情的一次诀别,我怔怔盯了许久。他以前说,他总怕他不在我身边,我照顾不好自己。他终究这么狠心。
我蹲到地上大哭了起来,像是要把我这一生的泪流光一样。
他怎么就真的忍心抛下我?
江毅是去年结的婚,听说是父母介绍的相亲对象。婚礼请柬发给了每一位高中同学,自然算我一份。
我站在婚礼上,看着他穿着新郎服等着新娘款款而来,婚礼上装饰着大朵大朵的玫瑰,那是我梦想了很久的场景。
新人敬酒的时候,我们之间横亘着岁月的长河,他笑语盈盈地望着我说,“兰兰,这么多年,不曾说谢谢你,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我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我和江毅一起玩拼图。他盘腿坐着,问我:“兰兰,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我想了一下,说:“我的愿望啊,嫁给江毅。”
他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头,“你知不知羞?”
我吐了吐舌头,却听见他说——“我也许愿,娶杜兰兰。”
他说,你等我。
十年了,我们最终没能如愿。
遇见他的时候,我是那么的任性和不懂事,我想要紧紧地抓住他,却适得其反了。
“我很抱歉,那些年让你这么累。”我在心里默默地向他道了一句歉,眼带泪意喝完了手里的酒,回赠着他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