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天的信」我愿人长久
树的生命很长,长得美丽,看上去又很可靠。
我总期望感情也是那样的。
戈叔:
昨天跟你一起散步,走到家后面的街上,发现我最喜欢的那棵树已经长到了三层楼那么高。在这儿住了很久,也算是看着它长大的,真替它开心啊。
我喜欢植物,尤其是树。从小就是。
之前我问你,小时候觉得远方有什么。你说,是山,跟爸爸去郊游时总也爬不到头儿,看不到头儿。我说,我觉得是树。你笑得不行。
戈叔,你知道吗?像我这种在大平原上长大的小孩,看到的远方真的是树。
天地相接的地方,永远都是一条长长的马路。边上种着密密的树,大多是杨树,偶尔有柳树和梧桐。
那时候,我有一辆小小的蓝色脚踏车,常趁着大人不注意溜到马路上,往一个方向拼命骑。哈,很天真的,还以为只要这样骑下去,就能离开家,到达很远的地方。
我好像很容易记住跟植物有关的事情。
最早时住院子,我房间的阶前有一丛萱草,是爷爷特意种的。后来读书,看到古人说萱草又叫忘忧草,可以疗愁,才知道有很好的意味。
我爱跑去跟一棵大合欢树说秘密,树影子里蹲着,拿粉笔在地下乱画。玩累了就靠着树干坐一会儿,眯起眼睛看头顶的粉绒花。
来北京之后,也惦记着看树。上下班经过一座桥,桥下有棵榆树,不太多见。春风吹时,榆钱翩翩坠下的样子是很好看的。
电影资料馆也在那附近,我等你的时候,喜欢站在高处。一是为了你好找,二是为了瞧见老楼之间那棵很老很老的泡桐树。它一开花,真是顶风香十里呀。
还有去年夏天,跟阿仓在后海瞎转,走到脚痛。恰好是垂柳最盛的时候,铺天盖地,帘幕一般。我们在里头钻来钻去,讲了好多知心话。
秋天那会儿,跟托尼哥哥一起骑单车回家。碧落白云,秋叶尚未落尽,午后的风仍然耀眼。我们沾了一身好看的颜色,像幕青春电影。
对了,我刚刚又记起了一件事。
搬到后来的家时,爷爷还在。那时我爸跟我妈双双下岗,不知道应该怎么谋生。爷爷想了几天,在路边帮他们盖了一家小店,收入不多,但总算可以糊口。
小店盖好的那天,爷爷亲手在房前种了三棵树。我有一天问他,为什么别人都把树种在家里,我们却要种在外面。
爷爷转过头,看着我说:等到树长大了,邻居们就有地方乘凉,人一多起来,你爸爸的生意就能好一点。
没多久,爷爷就去世了。树果然长得很大。
后来,我爸不再做买卖,邻居们也还是在那里乘凉,有说有笑的。
戈叔,我最喜欢树。因为树的生命很长,长得美丽,看上去又很可靠。
我总期望感情也是那样的。
我跟托尼哥哥是十六年的好朋友。在我们的一生中,与对方相识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不相识的时间。
因为同在北京,几乎每周都要见面吃饭,会给对方带中学生才爱互相赠送的礼物,也会装成大人模样一起喝酒。还互相介绍着,认识了不多不少的几个特别投缘的朋友。
你跟托尼哥哥、束束、川川一见如故。像是从很久之前,我们几个就混在一起,停在了十几岁。有时候,我们会一起计划未来,等到你、我、他们都老了,大家要搬到一起住,抱团养老。
亲情也好,友情也好,爱情也好,我都想让它们像树一样。
长长久久,沉默坚忍,永远有着生命力,永远那么让人心安。
刚刚趴在窗台跟花白讲电话,一口气聊了两个多小时。看着大雨落了三次,又停了三次。
其实我们俩认识还不到一个月,也没见过面,只是看过对方写的文字,偶尔聊聊天。但就是觉得亲近,觉得骨子里的很多东西是相像的。
花白说,这叫“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正好是我也很喜欢的一句话。
有的人相处一生,却从来不曾真正彼此理解。有的人只是路上偶遇,看了一眼,就停下车,说了一辈子的话。
我相信经过了时间的情谊,也相信倾盖如故的缘分,相信与你之间日日夜夜的陪伴。
每一次真诚的相遇,我们都为对方种下了一棵树。它们排列在路旁,守护着我们的一生,甚至比我们的一生还要长。
我愿意一直走在这样的路上,也愿意为你们撑起一小片绿荫。
都特别幸福。
只愿人长久。
阿心
7月9日
阿心与戈叔的一年之约,为你而写的365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