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散文】味道

味道 ——李想 迷离的月光，又清又冷，如流水一般，穿过窗户静静地泻在我的房间里，将地板点缀得斑驳陆离。我的身上，手中的《红楼梦》也被铺洒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窗外月凉如水，一股凄清的晚风拂来，仿佛透过书本，幽幽地飘在贾府院内，有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就这样散发出来。 我一直觉得《红楼梦》是一本很有味道的作品。这里既有着让刘姥姥百思不得其解的，要用十只鸡配着烧的茄鲞，也有着元妃省亲的时候派专人赏了宝玉的糖蒸酥酪，还有钟鸣鼎食之家的贾府中，上自老祖宗贾母，下至仆妇都喜欢吃的鹿肉。这些桌案上的美味，各具特色，意犹未尽。 都说红楼百味，我每一次品读红楼，皆有不同的滋味，不同的心事。红楼女儿在四时如画的大观园里，演绎了太多美丽的故事。于纷繁世相中，最令我难忘、感动的，则是那个秋天，那个秋风秋雨的温情之夜。 一株是大观园里艳冠群芳的牡丹，一株是风流灵逸的芙蓉。这两个女子乃十二金钗之冠，各有各的韵味儿，令所有女子春风失色。论才情与美貌，她们各自风流绝代。论性情，都说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而宝钗则随和大度，豁达明理。宝钗素日不常与丫鬟玩笑，终日服食冷香丸，为人处事总是做到尽善尽美。宝钗的味道是端庄。而黛玉则心地单纯，随自己的性情与人相处，虽真挚，却难免得罪于人。黛玉的味道是善感。这两个性情极致的女子成了大观园里最美的风景，亦是怡红公子还不清的情债。 她们一同在大观园里，吟诗写句，赏花煮茗，游园嬉戏。倘若没有那段金玉良缘之说，这两位才情、悟性最高的女子，会成为高山流水的知音。黛玉虽知宝玉对她的心意，但宝钗的存在，始终令她心生惶恐。她们之间，亦是彼此钦佩和赏慕，多年来，到底隔了一程山水的距离。或许，人与人之间，再怎么亲密，也有一种名为冷的味道。 直到那个寥落清冷的秋日，两个高傲寂寞的女子，一番深情对话，方心意相通，真情相待。我亦被她们那皎洁如明月的心意打动，深感肺腑。黛玉犯了咳疾，宝钗探望，谈及黛玉的病症，觉得她的身子用上等燕窝配上冰糖，更好调养。多年来，她们之间的冷落和疏离，瞬间烟消云散。此后，她们成了推心置腹的姐妹，彼此惺惺相惜。宝钗说：“你放心，我在这里一日，我就与你消遣一日。”这样一句平淡简单的话，好似对她的承诺，足以温暖黛玉孤寂的心怀。原来，人世间有一种味道叫暖。 可是在那个清冷的中秋，黛玉与湘云在凹晶馆联句，已经寻不到宝钗的身影。当年一起结诗社，行酒令，于春光下采花，放风筝，妙不可言。到后来剩下她们，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人生故事，仿佛都是在聚时开始，散时结束，唯有心中飘着一种淡淡的愁味。 宝钗是一个清醒之人，深晓盛极必衰，祸福相依的道理，所以她毅然决然地搬出了大观园。黛玉亦懂，只是她寄人篱下，孤身一人，又能去哪里？只好随着贾府，一起沉浮，生死与共。来来去去，此一生，不过风烟里。她们都有自己的宿命，自己的味道，别无选择。一个金簪雪里埋，一个玉带林中挂。一个寂寞，一个无奈。 我捧着一本《红楼梦》，就宛若捧着一个世界。窗外，风散了，却散不去那种种红楼韵味，人世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