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顶禅师 | 清贫的芳香

清贫的芳香 选自《活在时间之外》 ——法顶禅师 我的道友是个活得干干净净的人。走进他的生活空间，除了地上的垫子，便是光秃秃的四壁。他收起了所有不必要的杂物，房间里只放必不可少的东西，所以说他的房间简直就是个巨大的沉默。坐在这样的房间里，即使不说话，也不会感觉到别扭，只会觉得很宽敞。 清贫与贫困都与贫穷相关，含义却截然不同。一个是自己选择的贫穷，一个是来自缺乏的贫穷。像今天这样物质丰富的社会，成为富人并不难，难的是坚守自己的生活，独自贫穷地过生活。 他的周围总是散发着清澈的气韵。堪称个人城堡的房间充满了空荡荡的沉默，外面却萦绕着清净而淡雅的美。庭院总是用扫帚打扫得干干净净，房间前面的石阶上放着水盘，里面漂浮着两三片小花瓣。 土墙下面的牡丹、夹竹桃、桔梗花、菖蒲和菊花组成了鲜花地垫，每个季节都有鲜花开放。围墙上面挂在藤蔓上的橘黄色南瓜和盖在土墙上的瓦片相得益彰。 他热爱花草树木，知道很多花草的名字。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体会，知道花草树木的名字并且亲眼见到实物，绝对不同于不知道名字而见面时的感触，就像了解星座的名字仰望星空和无知地面对星夜，感受会截然不同。 他喜欢购买和阅读包括植物图鉴在内的关于野花的书籍，然后与志同道合的朋友分享。信徒们为他的工作而交纳的“净财”，他从来不会挪为私用，而会购买几十册新版的好书来阅读。他送给我的书都像他的人品，内容整洁而雅致。 他平时言语不多，尽可能不谈论他人，声音也很低，绝对不说无关紧要的话。我从来没见过他生气，只有一次不太愉快。并非是因为别的缘故，而是他闻到并亲眼看到住在隔壁的老僧屡屡在房间里煮肉吃。因为这件事，他曾经离开自己生活的地方。 在清净的修道场所违反大众生活规范吃肉，谁看了都难以忍受。他并没有责怪别人，而是自行离开了。杂草赶走鲜花，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置身于污水之中，自己也会被污染。遇到不能说服对方的情况，只有独自逃离污秽了。 他绝对不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即使被邀请喝茶，他也只是短暂停留，很快就离开了，生怕给主人添麻烦。因此，他停留过的地方总是留下茶香般的淡淡余韵。如果在喝茶的清净场合喋喋不休，尽管是在喝茶， 也很难品味到茶叶特有的宁静而清寂的美。 他的房檐尽头悬挂着风铃，一次，有位道友停下来仔细听风铃发出的清脆声音。见此情景，他悄悄摘下风铃，挂在了道友的住处。每次听到清脆的风铃声，道友都会想起他爽朗的人品。 不管自己是否出于刻意，一个人清澈雅致的生活都会给身边的人们带去月光或草香般的朦胧之影。作为近距离观察过他的生活的人，每次想起他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轻轻掠过花枝、柔和芬芳的风的气息。 今年冬天，他会面向哪座大山而坐呢？读着初冬时节他托人带给我的书——充满美洲印第安人智慧的《我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我知道他仍然在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 人生的芬芳，从清澈而雅致的人品中自然散发出来。没有香味的花不能算是美丽的花，没有芬芳的人生也不能算是完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