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安宣慰就是贵州宣慰司宣慰使安贵荣。正德三年(1508),凯里宣抚司辖镜香炉山一带苗民发生动乱,正德下诏贵州总兵李昂领兵平乱,李总兵与督抚魏英商议后决定派安贵荣领土兵一同往剿。贵荣得令后以彝邦安宁和国家大义为重,率兵同征,仅月余得胜凯旋,朝廷加封贵荣为贵州布政司左参政,贵荣觉得奖励轻微,实难告慰百万彝家及阵亡将士。心中不乐,想让朝廷裁减龙场驿作补偿,但又拿不定主意。
于是,安贵荣致信王阳明,言及敬仰之情和心中纠结,先生知情后回此信给安贵荣。谆谆数百良言,顿使贵荣大悟其理,深感考虑不周,险酿大祸,于是打消了裁减驿站的念头。从此,贵荣更加敬重先生,视其为良师益友而眷顾有加。
原典
戊辰(1508)
减驿事非罪人所敢与闻,承使君☆厚爱,因使者至,闲问及之,不谓其遂达诸左右也。悚息悚息!然已承见询,则又不可默。
凡朝廷制度,定自祖宗,后世守之,不可以擅改。在朝廷且谓之变乱,况诸侯乎!纵朝廷不见罪,有司者将执法以绳之,使君必且无益。纵幸免于一时,或五六年,或八九年,虽远至二三十年矣,当事者犹得持典章而议其后。若是则使君何利焉?
使君之先,自汉、唐以来千几百年,土地人民未之或改,所以长久若此者,以能世守天子礼法,竭忠尽力,不敢分寸有所违。是故天子亦不得逾礼法,无故而加诸忠良之臣。不然,使君之土地人民富且盛矣,朝廷悉取而郡县之,其谁以为不可?夫驿,可减也,亦可增也;驿可改也,宣慰司亦可革也。由此言之,殆甚有害,使君其未之思耶?
所云奏功升职事,意亦如此。夫划除寇盗以抚绥平良,亦守土之常职,今缕举以要赏,则朝廷平日之恩宠禄位,顾将欲以何为?使君为参政,亦已非设官之旧,今又干进☆不已,是无抵极也,众必不堪。夫宣慰,守土之官,故得以世有其土地人民;若参政,则流官矣,东西南北,惟天子所使。朝廷下方尺之檄(xí)☆,委使君以一职,或闽或蜀,其敢弗行乎?则方命☆之诛不旋踵而至,捧檄从事,千百年之土地人民非复使君有矣。由此言之,虽今日之参政,使君将恐辞去之不速,其又可再乎!凡此以利害言,揆☆之于义,反之于心,使君必自有不安者。夫拂心违义而行,众所不与,鬼神所不嘉也。
承问及,不敢不以正对,幸亮察☆!
注释
☆使君:汉代称呼太守刺史,汉以后用做对州郡长官的尊称。最早出自汉乐府《陌上桑》。
☆干进:谋求仕进。出自屈原《离骚》“既干进而务入兮,又何芳之能祗?”
☆檄:古代官府用以征召或声讨的文书。
☆方命:违命,抗命。常作难于应命的婉辞。
☆揆:测度。《说文解字》记载,揆,度也。
☆亮察:多用于书信中,表示希望对方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