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娘亲》5（王国省）

5 十月一，送寒衣。 去岁初冬时又回归故园看望母亲。故园风物已初现萧瑟凄凉之色。两个月前回来时看到路边落满尘土的杨树叶在风中夸张地哗啦啦响，像稀落的掌声。如今连稀落的掌声也沉寂下来。那个时候娘的坟茔还被郁郁葱葱的青纱帐包围，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荒草相伴。 老家后院的枣树还在。它的树龄比我都大。这棵由母亲栽种的生命之树盘根错节，高大繁茂。如今它虽然树叶凋零，可是每年春天它都会重新发芽，开花，结果。一颗一颗灵动鲜活的枣子脆甜爽口。这么多年了，它一直站在房顶的高度俯视荫护着我们这个大家庭。像极了母亲。过世后的母亲仍有力量让我五个姐姐团聚在一起。姐姐都已是做奶奶外婆的人了，寒衣节，她们抛开孙儿甥儿，执着地到母亲坟边哭诉。 灰烬的味道就是生命终结的味道。零碎的褐色灰烬凌空飞舞，象讴歌一首绝唱。它们最终落在河流，和一串串风中的涟漪和水泡融和在一起。是不是地球上每一条河流都通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那里有永恒的春天和亲情，有从未污染过的土地和天空，有散发着乳香的梦境和欢乐。翩翩蝶衣，让母亲不会受冻。 上坟回来我们一起到老院吃了团圆饭。姐姐们一字排开，在太阳地儿晒她们的青春往事。新房建好了，三姐在给我留的东屋前留念，像少女般羞涩又欢欣，暂时冲淡了天人两隔的悲恸。 三姐的婆婆八十二岁这年决定给她逝去已七十二年的母亲迁坟。多半个世纪，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当年的小丫头已变老太婆。荒丘纵横，却难寻旧坟。姐的婆婆燃堆纸钱，说娘俺来让你翻身了，给个显现吧。一阵旋风来，卷着褐色的灰烬，落在十几米开外。众人按落灰的地方挖去，不久见到两只蒜苔银镯子，还有凌乱骨骸。婆婆长跪，老泪肆流。姐说银镯是那个年代的嫁妆。婆婆十岁丧母，已记不清她母亲的样子，却痴痴想了七十年。 母亲是永远的，无论她在世或者离世。离开我们又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