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张荣日记
很小时,我什么都有,太婆太姥,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哥哥弟弟。以上的全部,叫我家。
大一些时,我只剩下妈妈,哥哥,弟弟,我。叫孤儿寡母家。
青年时,我一个人到了另一个人的家,有公公,婆婆,小姑,丈夫,我,叫婆家。
中年时,又出来一个家,有了女儿,有了儿子,都姓丈夫的姓,我只是妈妈,这个家,叫夫家。
老了,回去我家,叫娘家。去另一个家,仍叫公婆家。
吃的,住的,还是夫家。我把女儿养大出嫁了。我把儿子养大娶媳妇成家了。
我的人生,又多了两个家,女儿家和儿子家。
我的家呢?我想有一个自己的家,只有我自己。谁来,都不需问,你妈呢?你爸呢?你哥呢?你弟呢?你丈夫呢?你女儿呢?你儿子呢?
只需说:蓉儿,你的家好安静,好温馨。这么多书,这么多画,这么多花儿……
老了后,不想任何事在扰,不想任何人在烦。只想,做自己的饭,洗自己的衣,自由自在,想走就走,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想我的人。
太老了,怎么办?不等那么老,感觉吃力了,饭少了,眼睛花了,步子慢了,打电话,联系公立医院和公证处,立捐。
然后,联系养老机构,要一个大单间,两张床的,给情人接来,住一起。
躺在床上,听,那一口滦南味道的普通话:蓉儿,蓉儿,起来,再给我拍几张照片……
2020.4.21.晚9.40分。
:亲爱的,老了,咱俩一起去养老院好吗?住一个大大的双人单间,我写绿大衣,你读小组长。
:小样,美的你。那时,如果咱俩住一块,你必须听我的,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啥事?
:不许瞪眼珠子,不许动刀,不许告状。
:亲爱的,我都听你的。
我表演了一个海默症的样子又再次大喊:我都听你的。
:蓉儿,蓉儿,我的活姑奶奶,你笑死我了。蓉儿,拥有你,我永远是快乐的!
:亲爱的,老了,我做小组长。
:蓉儿,我做绿大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