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班主任
文/海风在吹
他是我的初中老师,名字叫陈金云。香港有位写武侠小说的,叫陈青云,我上初中那会迷上武侠小说时曾拜读过;而我的班主任与他一字之差,所以初中时我就将他俩的名字联想在了一块。
在我的读书生涯中,他留给我的印象最深刻,最让我敬重。尽管后来我又遇到过许多的老师、教授,又遇到过包括在事业上非常有成就的人士,可是他让我总也忘不了。
他当过兵,所以教学、做人颇军事化。他不苟言笑,做事严谨,追求完美,对己对学生甚至达到了苛求的地步。那时他任我们的班主任,也是数学老师,他带的班级数学成绩绝对是年级里边最优秀的。
他上课不讲普通话,操一口孝感口音,语速很快,且有力。他在黑板上的板书认真、干净,我们一般一边听他讲课一边做笔记。白色的粉笔屑飞扬,他一边讲授一边用力洒洒脱脱地板书着。他很注重练习,往往一个公式讲完了,就点同学上来做例题。被点上去的同学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有个差错。所以,我们上他的课都是极其认真仔细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一丝走神。
从来没有哪一位老师让我们感到如此的紧张,缘于他的严厉。如果哪位同学上课开小差了,或者作业做得不如人意了,他会毫不留情面的、狠狠地批评一顿,那真的是厉声厉色。我们交上去的数学作业,许多同学的作业本到最后越来越薄。为什么呢?因为他绝不允许作业本上有一点点的涂改,所以往往作业本上有一点点错误,我们干脆就将这一页撕掉重做。于是,到最后,作业本就越来越薄。可是,你随便翻开哪位同学的作业本,你就会觉得字迹干净、齐整、书面整洁。
那时候初学几何,需画几何图形,用到圆规、三角尺之类的。起初我画出来的图老遭到老师批评,我倍加努力,终于有一天他表扬了我,说我画的图终于可以出师了。那份苦尽甘来的欣慰,好甜蜜。
当时我们都不理解,底下颇多抱怨。可是这种好习惯,却真的让我受益终身。从上初中开始,我作业本上从不涂抹、从不这里挖洞那里补丁的;临考试时,作文很多时候是不允许打草稿的,所以我多是构思好后一气呵成,绝不涂一个黑字。直至我走上社会,有时公司写点报告之类的,我也可以直接成文。
好像是初一下学期开始就上晚自习了。记得冷冷的冬天里,每每在做完老师布置的思考题后,我们的小脸火热热、红通通的。同学们围在一起讨论着几何题的解法,那会儿我真有点迷上几何题了。如果得出了解法,那份成就感可真好。
班主任对我们的学习抓得极严,甚至不尽人情。快初三毕业时,他禁止我们一切的课外活动。有一段时间,我们迷上了打乒乓球,常常课间休息时、放学后忍不住就去打几拍子。一天下午课上前,我们几个女生正在激战。这时,他来了,冲我们一阵恶狠狠地咆哮。他没收了我们的拍子。
那天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他走上讲台,将拍子啪啪使劲地磕在讲台上,然后将其折成两半。下边,同学们连一丝气也不敢出。拍子断了,他将垂下来的头发向后用力甩了一下。从那以后,再没有同学敢玩乒乓球。
可以想见,年少的我们心中有多少怨恨。可是,多少年后,多少次想起那个画面,我竟然会觉着温暖、会觉着一股幸福。那个甩头发的动作,成为我一辈子的记忆。
那时候的我们是畏惧他的。一次要上公开课,就是别班的老师或校领导坐在教室后排听课。之前,他打好招呼要求点名回答问题的,请同学们做好准备。上课了,我们不敢有一丝懈怠,听得极其认真,生怕点到名时有一丝差池。点名回答问题了,其实是很简单的。他点到一名女生。那名女生站起来了,声音颤栗着,完完全全走了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我听着,想发笑但又憋得紧紧的,于是将头埋得低低的,感觉实在难受得紧啊。她用着变了调的声音战战兢兢地回答了问题,而我们的老师用平静的声音给予了肯定。我那可怜的女同学,也许当时吓得都尿裤子了。
可是老师也有很可爱的一面。如果有什么重大的节日或活动,学校有时会组织去看电影,当然是红片了。他明令我们不许带任何零食进场。一次,排队集合了,我手里卷了一本书,在出发前,一不小心将书掉地上了。于是,几个金黄色的小桔子咕噜滚在了地上。我吓得小脸都白了,慌乱地看了看他。可是他却默不吭声地笑了。我吐了吐舌头,迅速捡起小桔子,那一刻他不忍心批评吧,竟然什么也没说。
临近毕业时,有一天他将我和另外几个同学留下来,要我们帮忙改档案。他把所有同学的档案拿出来,然后抽出几个平时很调皮同学的,指导了一下。说让我们把不好的评语抽出来,重新填上好的评语。这项工作,是在秘密中完成的。那几个被改的同学并不知情。当时的我们还太小,不谙世事,可是今天,我终于明白了老师的一片爱生之心啊。他是不想自己的学生在以后的日子里,因为档案而存污点,毕竟那时的我们只有十几岁,还是个成长中的孩子。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初中毕业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许多年前,偶然在QQ上联系到一位初中同学,他说陈老师在我们毕业后几年就因胃癌去世了。当时我听着只觉得内心一阵难受,说不出的滋味。他那么干净、整洁、负责的一位老师,怎么会走得那样早呢?在我的印象当中,他永远是那么的精神抖擞,一件洁白的衬衣,头发梳于脑后,干练简洁。
近几年,父母搬回了以前的厂区住,逢年假日,我都会去小住。小区的房子都已经十分陈旧了,斑驳的石灰,经年的爬山虎爬上旧旧的红砖墙,风静静地拂过。以前觉得子弟学校那么大,那么漂亮,可是如今却荒草掩盖,楼舍破落。我透过铁栅栏门,右排的教室,就是我上过三年的初中。那里有我生命中最严厉的老师,我的班主任陈老师。我们坐在教室里,听着他操着一口孝感口音,声音洪亮,他在给我们上数学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