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兒聊天,有時很抓狂,但有時卻很讓人開腦洞,雖然這個腦洞是自己開的,可是對於那些平時壓根兒就想不到的問題會從女兒嘴裡蹦出來,卻給了自己思考的契機。
一個月前和她很認真的聊了LGBT的話題,讓我對於性別的認知有了新的想法。不過這個話題一是比較敏感,二是目前還在思考,因為對於性別的認同本身要比性別器官所代表的性別定義更具有意義,這是我個人的理解,而基於這樣的理解,還需要有一套說詞,而這一套說詞還沒想好。所以我並不打算深入討論這個由我女兒引發的話題。雖然那天,我和女兒之間進行了牛頭不對馬嘴的深度討論。
一句玩笑。
那今天我來聊的,是我女兒另外一個問我的問題。她在床上翻跟頭,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突然蹦出一句:「爸爸,我們為什麼要努力贏啊?」
我第一個反應是「她在想什麼?」
「不贏不行嗎?要贏很累的。」她繼續在說。
「這傢伙,又在想偷懶的事兒了。」我默默地在偷笑。
接下來,她很認真的說了她的理由。總結下來,就是努力了,就算贏了,也會死,不那麼努力,還開心一些,開心過了,人也就一死。
一開始聽到,我很驚訝,雖然這部分道理,我們成年人一直會討論,可是從一個孩子嘴巴裡比較完整地表達出來,是我始料未及的。
然而這樣的問題的確讓我重新去思考,我們的人生意義究竟在於何處。
曾經和我的好友Lucy討論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她的觀點是人生不在乎意義。這是一個我們可能能理解,但是從行為上很難企及的思想的高度。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我們的人生的意義就是為了活著。先不說社會制度對「活著」個詞如何重構,但是從對底層的生物需求來說,活著才可能讓本物種存在,更進一步地來進行繁衍。
所以,可以這麼說,在存在、繁衍這個維度上,今天我們所有生命形式的存在,都是贏家,或著至少是贏家的後代。很自然,loser在存在這條法則下就沒有機會繁衍。
我們之所以從單細胞生物進化到多細胞生物,從多細胞生物,往後,不論是植物門還是動物門,都進化出自己的感知系統,就是為了瞭解當前所需要生存的外部外環境,從而調整自己的狀態,以獲得生存的可能性。
當調整的狀態不適應,就會被淘汰,或者狀態的冗余度不夠,也會因為某種突發的外部環境變化而被迫消亡。恐龍、猛瑪象、劍齒虎都有類似的情況。所以,生存對於生物的要求,還不止在於非常突出的狀態與環境的完全匹配,更在於將就。能活著,但不是最舒服的,因為你得備著萬一外界有個變化,還有一部份能力去適應,讓自己繼續活著。
所以,我們的人生,總體來說不是完全的順風順水,最底層的積累,就在於此。是在我們基因的最深層的,對於活著的居安思危。我們是可以安逸,但安逸所蘊含的潛台詞是對於生存的放棄,這種放棄可能不在我們自己,而在於我們的後代。
當然這裡特別說的一點是,生存這條戒律,並不是一成不變的,這裡有環境的變化,比如白堊紀的大氣構成和今天的大氣構成有很大的不同。在同樣生存的要求下,巨型體格的恐龍適合那時富含氧氣的大氣,而今天最適合生存的生物個體,相對於白堊紀來說,普遍偏小。
同樣,當個體生物形成群落,或者像熱帶雨林裡的植物,相互之間的共生關係,在自然的生存法條下,無形中還型成了不完全純粹以秀肌肉的爭奪生存空間的規則。同樣在海底的世界,原核生物域和真核生物域的各種共生關係也有類似的亞規則。
而和這些亞規則類似,但又有所不同的生存法條還存在於我們人類所形成的社會結構中。依舊需要生存,所以必須活著,我一直說,這是人截至目前,仍然逃脫不開生物性的體現,而在社會結構中活著所需適應的生存條件,已不再僅限於生理性的依存關係,心裡的依存關係佔據了更大的比例。這其中包括種族認同、評價系統,以及信仰追求這些個體和個體,個體和群體間的相互依存關係,甚至還有自我認同,特別是評價和性別。這些已然成為個體的人除了基礎的生理存活條件以外的生存條件。在這麽許多條件的篩選,而留存下來的我們現實存活的人,和那些被篩選掉的生靈相比,就是贏家,就是winner。
所以,我們縱觀生物的存在和發展史,他所遵循的規則就是適者生存,不,是贏者生存。當我們把時間這個區間拉長,再去理解「適者」這個詞,應該只是和某一個時間節點相匹配的,而「贏者」,才是匹配整個單向時間軸的詞。這裡暫時先排除雙向時間的概念,我們只在狹義相對論的範疇內討論。
那贏家所要承擔的,不只是當下的適應,更是要適應當下的不適應。因為我們要把這種不適應作為生存法條下可能性的延展,以始終能夠活著,能夠存在。
所以回到開始的問題,人生的意義在於何處?按照剛才的邏輯,回答是:在贏者的世界裡,不適應地讓自己這一隻存活。
對,就是在這個「只有贏者的世界」,而且是「不適應地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