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重庆直辖,四川美术学院划分给了重庆。川美无疑是美术界的清华,疯丫头要去那里参加艺考,对一个学画的人来说,这是件大事。
当时的我感情不顺,只想短暂逃离这座城市。
于是我告诉疯丫头:“我陪你去重庆。”
她高兴坏了。
那股高兴劲儿很熟悉。我曾抱着一只泰迪熊跟喜欢的姑娘表白,但被她拒绝。正好那晚疯丫头生日,我赶去参加她的生日聚会,顺手就将泰迪熊扔给了她。
她抱着比她还高的泰迪熊,高兴坏了。
去往重庆的动车上,我们各怀心事,我一言不发地难受着,她心满意足地沉默着。我就这样靠在她肩膀上一直睡到头。
川美的对面是一条步行街,名叫“卓越熙街”,熙街上一排排欧式建筑隔开来的石砖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如同一个迷宫。于是我们一同来的几个人玩了一个游戏,关掉手机,走散在熙街,看谁和谁最先相遇。
男人少不更事的时候,谁不曾混球过?谁不曾为了搜寻一个身影而迷失在心迷宫中?
从一开始我就没关机,我喜欢的人不在这里,即使走遍熙街的每个角落,也无法遇见她。但偏巧是这个时候,她发短信告诉我,她有男朋友了。
我在热闹的街上捂着手机,强忍着泪水,在陌生的城市里慌然无助。
我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选择逃离。于是我给疯丫头发了条短信,告诉她我买了明天的票。我得回去了。只是那时的我不知道,疯丫头在她小小的心里酝酿着一个声势浩大的计划。
我曾读到过一句陌生人的诗:
“我语无伦次地走呀,又循规蹈矩地疯。”
循规蹈矩地疯是个绝妙的搭配,当疯丫头能够安静地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心里有我。
疯丫头在熙街忐忑不安地搜寻着我的身影,她寻思着,要是找到了我就向我表白。她在熙街寻找的金羊毛是我,而她在迷宫里遇到的米诺淘竟然也是我。
哭你太深情,笑我无归处。
我回到成都的第二天,疯丫头也回来了,没参加考试。
她说:“我很想和你在一起,可以来找你吗?”
记得《马永贞》里有这样一个桥段:谭四爷听说马永贞出了事,扔下三个A就冲了出去,留下一桌子本可以轻易赢得的钱。
青春年少的我们一腔热血,重情重义,金钱、利益、是非都从我们嘴角绕开,那时候的感情也很简单,一心孤勇,逞强到底。
对疯丫头是这样,所以她连考试都没去。
对我也是这样,所以我说:“你来吧。”
我当着喜欢的姑娘的面,介绍说疯丫头是我女朋友,她也介绍一个陌生男孩儿,说是她男朋友。
彼此逞强着、却终究瞒不过自己的心。
她和他离开的时候,我醉倒在车头。
是疯丫头把我送到医院的,挂着点滴的时候也是她一直守在身边。趁着她出去买粥的时候,我却拔掉针头,逃掉了。
我不在乎别人如何谈论我。除了我喜欢的人,我没必要让别人觉得我是个好人;除了我在乎的人,我可以对一切横刀相向。
我的世界你要闯进来,就必须得付出血流成河的代价。
我肆意地利用着疯丫头对我的喜欢,但并不是心安理得地伤害着她,她应该明白,对她的辜负是对另一个人的深情。
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只做她眼里的好人,即便是这个人十恶不赦。
那天我开门的时候,门口放着那只泰迪熊。
看着人来人往中落寞离开的身影,只好语无伦次,哭她太深情,又笑我无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