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难过的是再不能清晰的记起
生老病死,红白喜事,实在太寻常。所以我重病不治的堂伯伯去世,已经是大家意料之中。只是太可惜,他才六十七岁,如果好好保重身体,至少还可以再多看世界十几年。我对他的最后印象,停留在几个月前,我们一起在大伯家串门,他骨瘦如柴,与记忆中吃嘛嘛香的健康形象相去甚远,但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几句就吐槽到别人,于是才觉得陌生,又瞬间熟悉如初。我当时知晓他身体变差,但不想衰弱速度如此之快。挺内疚的是,他最后这段日子,我并未前去探望,我这人惯来怯场,特别这种伤感时刻,我这种慢热的人,哭不出来是冷场,真哭出来又未免做作,合适表现太难。所以经年来遇到丧事,都是由父母长辈出面。
而此次因家里只有我一个未嫁女,兄长堂弟们皆在外未归,我便要为辞世长辈带孝。内心并非不愿,只担心做的不好,毕竟是首次面临。我自来不能欣赏所谓哀乐,人走了总是悲伤,鞭炮喇叭热闹放送,好像是在庆祝。不过我这人不固执一面体现在,有道理一切也都能轻易接受,所以对于让逝者安心去往极乐世界的敲锣打鼓,我理解。在这过程中,我以为自己真情流露不了,事到临头却也百味杂陈。
我试图回忆过去,在小时候,和这位住在隔壁的长辈有着亲近联系的岁月里,我所知道的,他是怎样的一个人。首先是厨艺很好,我们都喜欢他做的菜;其次是很会钓鱼,我兄长那时最喜欢同他夜间打着手电垂钓;再者是烟酒不离,但他比同龄人反而健康精神;还有就是,从前他屋对门的地里有一颗梨树,梨花洁白,梨子又大又甜,后来吃得人少了便砍了劈柴烧……印象中,他是个同孩子们更有共同语言的大人,所以,他深深的存在于我们五彩斑斓的童年里。慢慢的孩子们长大,回家后也不再像当年那般时时串门,偶尔路上看到,甚至招呼都未正式打一个。因家长里短中,他是个颇有非议的人,糊涂多嘴,也就影响了小辈们对他的感官。如今想来,这莫名的顾虑忽视,凉薄得真正让人心寒。你要如何看待一个人,实在不必道听途说,只要看他在你面前是个怎样的人便好。从众心理多么可怕,如此轻松便让原来的亲近化为尴尬陌生。
所以当我从记忆里检索有关这位长辈的点滴,最后只能看到模糊的久远过去。长大后的这许多年,距离让所有人遥远,但这就是人生,所以我并不觉得此后的无言以对有多么难过,我难过的是再不能清晰的记起,共同的岁月里,那些好的相处,甜的味道。
性格使然,我敏感善知,往往可以做得更好,却学不会热情,便也错过了许多值得的珍惜。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简单但不天真,世俗而不世故,继续修炼罢。
还有一点格外的体悟则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真理中的真理。我堂伯伯的这次白事,一波又一波的亲友从远方赶来,我也才知道咱们家族原来有这么大一支人。以往家里谁办酒席,可没来得这么齐整过,说起来也是因为我那小堂哥如今混得如日中天,有钱人自然有得是人看得起。虽然我更崇尚患难见真情,对这些爱答不理的人情也并不眼红,但也确实觉得有钱真好,这好体现在大部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有钱就会从复杂变得很简单。所以,老生常谈,要努力,为自己。
送葬的这天,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雪,凌晨七点出发到十点在山上挖土埋棺的这段时间,一直是鹅毛大雪。我们在一旁生了两堆火暖身,在白茫茫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格外平和,最后的送别,反而没有了过多的痛苦。各人有各人的造法,走了的人不会回来,还在的人要继续在世俗纠葛直到不知哪一天也像这样离开,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谁比谁幸或不幸。芸芸众生,生离死别从无有捷径,所以,按自己的心意走好每一步。
马上就是新年了,希望今天这篇文章不会让大家听得有沉重感。最近几天忙着同学聚会忙着你好再见,其实有很多感想还来不及下笔,但只要你还在听,我也会开心的说。提前说声新年快乐,但这不是祝福,而是承诺,希望我们都可以做到。不出意外的话,我们2016年再见,谢谢每一个听见其有的耳朵,人山人海,我多么微弱平凡又自卑怯懦,是你们,让我觉得自己应该还不错,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