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时节白菜香

【西风】小雪时节白菜香（散文） 社团：西风瘦马 作者：独倚梅树 时令小雪，庄户人家的冬白菜也就拣着上市了。 　　 此时的白菜，历经秋冬两季的洗礼，出落得圆润丰满，通体清澄，仪态端庄，美到极致。 　　 其间回乡，行在萧条的旷野，时不时就会撞见装满白菜的车辆从田陌驶出，清清爽爽的气韵瞬间在空中盘旋缠绕，逶迤于每根神经。 　　 记忆里，跟着父辈学种菜，印象最深的莫过于这一棵棵碧莹剔透的冬白菜了。有句农谚：“头伏萝卜，二伏菜。”这里的菜便就是白菜。二伏时节，雨水充沛，土地湿度大，最适宜白菜的育苗。家家户户腾出或大或小的一块田地，施上有机肥（俗称土杂肥，把草木灰、泔水、家畜的粪便、树叶烂草堆在一起发酵后的肥料），然后，用铁锹深翻一遍，再用耙子整平，撒上种子，淋透水，就可以等着小苗钻出地面了。这期间，隔个三五日还需淋次水，否则，小苗甩不齐。等小苗长到15公分左右，就可以间苗，定行，移栽，整畦挖墒沟。 　　 整畦挖墒沟，是冬白菜管理过程中的至要一关。分行定苗或移栽后，在行距中间挖出三十公分左右深的小沟，将挖出的土培在幼苗周边。这样，利于浇水保墒，更利于幼苗扎根生长。 　　 幼苗生长期间，也不是顺风顺水，总会遭遇菜青虫之类袭击。虫儿们最喜在嫩叶上筑巢安家。对付这些来犯之敌，庄户人一般采取手工击毙。早晨五点左右，乡邻们就开始忙活，一棵棵地看，一片叶一片叶地查，将捉住的虫儿放在一个玻璃瓶里，给鸡鸭鹅改善改善伙食，倒也是一劳多益，其乐融融。 　　 冬白菜对生长环境并不挑剔，算得上随遇而安。房前屋后，路旁沟边，再薄的地，再偏僻的角落，只要撒上一层土杂肥，一场雨后，那些褐色的小种子就会欢快地从地下探出头来。挨挨挤挤的小脑袋，一天一个样儿地变换着姿容，无关光阴，无关凡尘，兀自与日月嬉戏，与风雨为侣，不出半月，便娉娉袅袅，锦绣了空间，旖旎了视野，丰韵了日子。 　　 如果你喜欢初冬游村，不管游到何处，大街还是小胡同小旮旯，金灿灿的阳光下，一棵棵油绿油绿的白菜儿就会把你的视觉掠去。蹲下来，一叶一叶地品读，你会发现，那些舒展的经络，蜷蜷的褶皱，蕴含的内容，一如大地上的山川河流，背负苍生，诠释着生命存在的价值。若是打开一棵，逐层逐层地把玩，你将惊奇地看到，所有叶片相互围拥，紧紧环抱，都是为了保护那一颗玲珑剔透、一尘不染的心脏。此刻，你眼前所呈现的不再是一个植物的世界，而是一个家族的成长史册。 　　 钟爱冬白菜，是庄户人的天性，亦是百种蔬菜中的不二选择。 　　 冬月，百种蔬菜都变得娇贵起来，躲进大棚里延续生命。它们生长所需要的温度、湿度、光线完全被人操控。失去了自然之道，即便勉强上市，成色也难尽意。味不纯，色不正，量少，价高，储存短。唯这一棵棵冬白菜，不畏风雪，不惧摧残。即便被时光折磨的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身萎体瘪，但当褪去外壳，依然那般晶莹，那般剔透，那般鲜嫩水灵。煮、烹、炒、汆、泡制、醋熘、生拌……无论哪种做法，色纯味甘，食之若怡，百吃不厌。常听乡邻说，大鸡大鱼大肉，吃上两顿就咽不下了，白菜天天吃也不腻。的确，不管是农家，还是工厂食堂、学校食堂，白菜炖豆腐垄断了一冬一春小半年。 　　 如果问，冬日里，哪种菜最廉价，最普及，最不能缺少，就连小孩子也会脱口而出：白菜！到农贸市场走一遭，大车小辆，几乎都是冬白菜。伫立摊前，有关冬白菜的话题也会不绝于耳。 　　 “买这么多？” 　　 “便宜，花不了几个钱。再说，天冷了，哪还能天天赶集，多备些，好过冬嘛。” 　　 多备些，好过冬。这是庄户人家的传统理念。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不管日子好还是差，不管手头阔绰还是紧巴，没有蔬菜大棚的年月，小雪一到，家家就着手储备越冬大白菜。多者千余斤，少则七八百斤。这传统所以沿袭至今，是因为至今也没有寻出替代品。 　　 当下，生活富足，餐桌上花样多了，冬白菜因过于廉价，似乎不被某些人看重，认为有损身家形象。你若提着几棵大白菜从人群里走过，刺耳的异音并不少见：哟，买的白菜呀。嗯，还是吃白菜好，省钱。俺家呀，好几年都没吃过白菜了，俺那口子不吃，孩子们也不吃，爷几个，都是啥贵买啥。 　　 不理解这所谓“啥贵买啥”人的三观。是真的吃白菜过敏，还是真怕掉价？白菜，蔬菜之王，富含多种维生素，钙磷铁锌粗纤维应有尽有，防癌抗病，养胃生津、除烦解渴、利尿通便、清热解毒。曾有赞誉白菜的顺口溜：“要想人长寿，多吃豆腐少吃肉。要想死得快，饲料鸡蛋大棚菜。要想健康养生，多吃白菜没病。”中医有“白菜百菜也”。也就是说，白菜聚百种菜的营养于一身。若因廉价而被不齿，真的是对白菜的不公，亦是对生命的不尊。 　　 与其它蔬菜相比，白菜或许没有番茄丽艳，没有青椒光润，亦没有豆角婀娜，但在寒冬搁置几日，你就会“饱谙尘世味，尤觉菜根香”了。 　　 白菜，出生乡里，性随农家，根扎黄土，不求富贵，无谓声誉，用短暂的生命，飨以百姓，盈尺身高，谱写出一部古老的谦卑经典，镌刻出一幅敦厚低调的油画，弹奏出一曲朴实节俭的乐章。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是对莲藕的赞誉；立风尘而不失，处低廉而不卑，何尝不是白菜的写照？ 　　 “翠叶中饱白玉肪，严冬白雪亦甘香”，在这高雅的诗篇后，再补两句农家话：小雪已至，冬菜逢市。君若养生，白菜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