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兰兰 文/张秀成
主人夫妇上班去了,保姆兰兰开始收拾房间。这里是月亮湾小区二单元一层东居室。窗外是个小花园,粉色的木槿花开得正旺。
清扫面积150平米三室两厅两卫的屋子,是兰兰每天早晨的功课。她先料理向阳的主居室,把床头柜、大衣柜、门和门框擦得明光锃亮。墙上悬挂的那幅牡丹图,也做到纤尘不染。
阴面的副居室是主人的书房,靠东墙是一面书架,一个个格子里摆放着各种书籍,有资治通鉴、二十四史、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和各种工具书,可谓琳琅满目。靠北窗是主人的电脑桌,电脑旁放着主人常翻阅的几本书。兰兰喜欢读书,也喜欢玩电脑,但她从不触摸主人的这些东西,她明白自己的身份。
最小的居室不足十平米,这是她的蜗居。屋内只能放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衣橱,地方狭小倒也好清扫。
客厅宽敞明亮,被擦拭过的瓷砖地面光可鉴人。靠西墙是一溜赭色皮革蒙面的沙发,对面东墙上是65英寸的悬挂式彩电。彩电上方,是镜镶的横幅,上面书写的是毛泽东的《浪淘沙·北戴河》。
阳台上有几盆花。其中那盆盆景式杜鹃花层层叠叠的花朵缀满虬曲的花枝,犹如粉红色的瀑布由上向下流淌,让人赏心悦目。
厨房和餐厅是在主人上班前就清扫过了。冲洗过的餐具正在消毒柜里消毒。
兰兰清刷了一大一小两个卫生间后,已经是汗流满面了。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稍事休息。
她的家在城北二百里外的山区,父母亲都是地道的庄稼人。他的父亲在城里建筑工地打工时,不慎从脚手架上跌下,摔断了右腿。花了很多钱医治,还是落下来残疾。由于没有签劳务合同,建筑单位只给报销了部分医药费。欠了帐又伤了腿,一家人生活陷入困境。看到父母亲整日愁眉苦脸,正上高二的兰兰毅然决然地退学了,她要打工养活爸妈。
起初,她来到舅舅在城里开的饭店。每天端盘子,管吃管住月薪1500。她每月只留200,其余全部寄给父母。然而。好景不长,干了三个月她就辞职了。不是嫌钱少,也不是嫌工作累,是她实在厌弃饭店里那乌七八糟的环境。
她往雅间送菜时,常常有人轻佻地喊:“外甥女,过来喝杯呗。”还有的醉鬼动手动脚,摸摸脸蛋,拍拍屁股。这是啥鬼地方啊?
她的一位表姐在城里当保姆,就把她介绍到月亮湾小区这家来。男主人姓赵,女主人行秦,都是机关干部。没有病人需要伺候,也没有老人需要照顾,每月2500。这份差事对兰兰太有诱惑力了。
她到赵家一晃四个月了,初来时楼前杨柳刚刚发青,如今小园里已繁花似锦了。男女主人都是知识分子,都是有范儿的人。他们对她视同亲人,从不颐指气使。兰兰在舅舅饭店里偷了两手厨艺,她做的松鼠鱼和烤大虾还得到主人的夸奖呢。
主人的儿子在加拿大留学,女儿在市立医院当护士。昨天是星期日,女儿和三岁的外孙女都来团聚。看到人家相聚一堂其乐融融,兰兰不由得想起山村中茅屋草舍里惦念自己的父母,心里酸酸的。
主人夫妇清晨出去散步,晚饭后则常在灯下读书。看来,他们对嘣嚓嘣嚓的广场舞并不感兴趣。他们喜欢京剧,男的拉京胡,女的唱青衣。女主人还教兰兰唱“苏三离了洪洞县”,可惜兰兰没那份天赋,总是离腔走调。
快九点了,兰兰关了消毒柜的开关,带上门上街买菜。她刚刚走出楼道口,突然手机响铃了。
“喂,是秦姨吗?”
女主人说话很急促。她告诉兰兰,到班上才发现没有戴项链。让兰兰找找是不是落到家里了,要好好看看洗手间。
兰兰找遍了洗手间的犄角旮旯,也没有看到项链的影子。她来到主人的卧室,把叠好的被子抖开,把褥子底下、床垫下面都翻了一遍,依旧没有收获。
兰兰急得出了一身汗,她细细致致地把每一个房间都搜遍了,可哪里有项链呢?她忐忑不安地用手机向女主人报告了情况。
“哦,知道了,我回去再说吧。”
中午主人夫妇和兰兰把室内的家具都挪动了,看看项链是不是掉在家具下面或缝隙里,结果徒劳一场。
“真奇怪了。”女主人说,“家里没有外人,项链会不翼而飞?”
“别急,再好好想想。昨天你摘项链了吗?”她丈夫问。
“午后我洗澡时,把项链摘下放到了洗脸盆边上了。洗完澡,我应该是戴上了。就是不戴,也应该还在洗手间里啊。怎么会无影无踪了呢?”
“阿姨,是不是掉在了地上,让我混在垃圾里扔走了?”兰兰怯生生地说。
“有这种可能?”女主人反问。
丈夫问妻子,女儿昨天是否看到过项链。
“我打电话问过,她说没有。”
“好了,好了。也不值多少钱,丢就丢了吧。”男主人让大家吃饭,可谁也吃不下。
项链的丢失,让这个家庭罩上了乌云,往日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晚饭后,女主人再无心看书,更不要说清唱京剧了。男主人比较豁达,一次又操琴拉起了京剧牌子曲《夜深沉》.但刚刚拉了几个乐句,就让妻子制止了。
“别拉了,烦不烦啊?”
最纠结的是兰兰。她变得沉默寡言,干活竟丢三落四。做菜时,不是盐多,就是盐少。为了洗清自己,她对男主人说:“叔,查查我的屋里吧。”
“说什么呢,孩子,我们能怀疑你吗?”
又过了十几天,到了七月底。这天,女主人在办公室里接到女儿的电话。
“妈!好消息,你的项链找到了。”
“是吗?在哪找到的?”
“那天你洗澡,你的宝贝外孙女溜进洗手间,看到你放在洗手盆旁边的项链,以为是玩具,就顺手牵羊地放到自己的小包包里。今天我才发现的,”
“天啊,是这样,”她放下电话,想告诉丈夫,不,她想,应该先告诉兰兰。
手机没人接,电话也没人接。怎么回事呢?
中午,她和丈夫几乎同时到家。
屋里没有人。客厅的茶几上有一张纸条,上面有几张百元大钞,纸币上压着一部手机。女主人连忙看纸条上的字:
叔叔、阿姨,我走了。米饭做好了,松鼠鱼在微波炉里热着呢。五个月来,你们待我如亲人,兰兰铭记在心。项链丢了,是我的错。最大的可能是,它混在垃圾里,让我扔了。
留下一千元,加上我这月的工资,算是我对阿姨的赔偿吧。手机是阿姨送我的,我留给阿姨吧。---- 粗心的兰兰。
夫妻俩看罢,面面相觑。
妻子说:“这孩子受委屈了,我们一定把她找回来。”
“去哪找啊?”丈夫发愁了,“她不是通过中介来的,我们没有她的家庭住址,也没有存她表姐的电话啊?”
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响铃了。
女主人接过手机:“喂,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