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原的风

黄土高原的风 申炳祥 一曲信天游带路，我拥抱高原的辽阔和厚重。风却放肆地搜我的身，都不说理由。 是看我带来什么好消息，还是怕我带走它的谷子高粱，剪窗花的姑娘。 我还是要感谢这些风。 和城市的风不同。这里的风生于黄土，都模仿山川沟壑的形状，拥有广阔的天地，且不会拐弯抹角，习惯无遮拦地裸露天地间的真相。 比如，一粒沙土坎坷的身世，一滴水是如何从黄土中逃走，一座烽燧是怎样破败得不食人间烟火，一句“哥哥你走西口”，风就一程一回头。风沙作证，石缝安家的野花，能把岩壁活成天堂。 跟着风走，看一条河呼吸天边的流云，渴死在远方的荒凉；一座山竟用全部的力量举着一棵树，孤独地撑起天空；一片红枣树感动了风沙，染红高原。 还有黄土喂养的民歌。有风的地方就有民歌，越贫瘠的土地越能生长民歌，山梁沟壑都可以唱。高一声是云朵，低一声是黄土，风里雨里，生生死死都是爱。 我还是想加入这些风。 但我不吹黄土沙石，我吹唢呐。使劲地吹天高，吹地阔，吹大河的涛声，吹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把苍凉吹成红艳艳的山丹丹，把山野吹成绿汪汪的庄稼，把日子吹成窗花上的红喜鹊，把坡上种豆的女子吹上花轿。我还要把信天游吹成云朵，把云朵吹落成羊群。 我还是想赖在这里不走。 我听懂了风的语言。一碗小米饭端起黄土高原，一首歌走遍高原都不迷路，一个招手，山川沟壑都可以串个门。 我想蘸着黄土写诗。写黄土的贫穷和富有，写一茬茬庄稼，一代代人。一首红了高粱，一首抱着民歌取暖，一首是沟沟壑壑生生不息的烟火气。还有一首，走进锣鼓秧歌，不出来。 你不用瞒我，风透露了你的秘密。你看中了那朵最红的山丹丹，还打算让秧歌说媒，用唢呐迎接，用信天游抬走。 这恐怕不行。高原如此慷慨，你得有所表示，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许愿。 你可以站在山梁梁上，唱三天情歌，让风传遍高原，一棵草一朵花都能听到；或者像山坡上的群羊，一边吃草，一边毫无目的地咩咩叫上几声；或者变作九十九面腰鼓，让壶口的浪花，使劲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