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衰老的模样》节选——王继颖

这是一篇能启迪幸福的文章。轻吟浅唱的温暖亲情，绽放成凡俗人间秀美的花朵，装饰尘世转念的幸福。本土当代实力派作家王继颖，她崇尚人间的真善美，她满怀尘世温情，用文字润泽读者心灵。她的作品多次入选中考试题和高中现代文阅读理解试题。幸福是上帝的悄悄话，作者将自己的笔触附着于一些美好的瞬间，如母亲为了父亲的健康，悉心地“监控”，不时地提醒；如老妇人耐心地照顾着老翁，不辞劳苦……现在让我们敞开心扉，静静阅读，用心捕捉…… 爱你衰老的模样 文 / 王继颖 我见到侄子，问他爷爷奶奶可好。侄子答：“身体挺好，就是总吵嘴。” 我追问：“为什么吵？” “不为别的，就为了吃饭吵……” 我舒了口气，瞬间盈满微笑的眼里，又浮现出归家时的镜头。 我们一回家，父亲就张罗着买肉买菜，母亲也忙个不停。父爱母爱的味道，总是飘溢在丰盛的饭菜香里。饭桌前，我们狼吞虎咽，父亲却逃不脱母亲监控的视线。他刚夹起一块肉，母亲就唠叨：“做饭的时候已经尝了两块，千万别多吃！”这第一声唠叨，父亲的反应还算平静：“多不了。”唠叨几声之后，父亲的碗边还是多出一小堆儿骨头。母亲开始嗔怪：“你看你，我稍不注意就吃了这么多，总管不住这张嘴！”父亲终于不耐烦了：“平常粗茶淡饭的，不让多吃也就算了，孩子们回来改善改善，我多吃几口还能怎样？”“吃多了，还不是你自己难受！”…… 一顿饭吃下来，我们习惯了老两口的嘴上交锋，也习惯了两头劝：“妈，就让爸爸多吃几口吧。”“爸爸，你就听妈的，不让吃就少吃。”…… 父亲嘴上不肯输，行动上却总让步，总是在我们还津津有味地朵颐时，就自我解嘲着退席：“你们慢慢吃，我再吃你妈就把房顶掀了。” 父亲吃多了，真的会难受。因为心肌梗，父亲两进北京阜外医院，做了心脏支架和搭桥手术。我们姐弟三个 两度轮番在医院日夜陪护，父亲每次都是吃尽苦头，才得以康复回家。两次住院归来，父亲身上留了伤疤，蜡黄的脸上添了皱纹和老年斑，背也微微驮了，变成弱不禁风的小老头。六十才出头，他安度晚年的信心就被抑郁的情绪所代替。 父亲两次出院前医生都嘱咐：药要按时吃，运动要适量，水要少喝，饮食宜清淡，餐饭 七成饱就好。我们照常工作忙碌，日夜呵护相伴的只有母亲。母亲文化水平不高，却能将医嘱当作上方宝剑，时刻相随变成小老头的父亲，催他吃药，盯着他喝水，粗茶淡饭地侍候他，因怕他多吃而每日三餐地和他“吵”…… 奇怪的是，一次次归家在饭桌上听他们“吵”，却并不见他们真的生气，用餐结束，便又云淡风清，你哝我哝。在母亲日日三餐的“吵”中，父亲的腰板渐渐挺直，脸色渐渐红润，心境渐渐明朗。 爱尔兰诗人叶芝曾写下这样的诗句：“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朝圣的年轻人，若希望爱情能修成美满的正果，就要懂得，真正的美满，就是当另一半 病苦衰老到不能多吃几口饭，记忆支离破碎，连路都走不了的时候，你还可以嗔怪着和他“吵”，为他记得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而惊喜，为他还能被自己搀扶着移动而无怨地付出……你若能爱他将来 衰老的模样，那么，爱情路上的小坡儿小坎儿，还有什么不可以 云淡风清地携手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