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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巢”老爸的悲情自白》
当家里的“小宝贝”逐渐长大，去上大学，从家里搬走的时候，不是只有母亲才会感到失落。做父亲的也会。虽然要承认这一点不太容易——我已经尝到“空巢综合征”的滋味了，尽管我曾以为这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那些同样身为人父的朋友们从来没有谈论过这种事，也没有人警告过我。我也从来没读到过有谁从男性的角度写这种事。
分别正式宣告来临——大学已经选定。余下的时间不多，只有几个月了。这个八月，我(我们)最小的儿子就要离家去上大学了，我对此感受强烈。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虽然难以置信，但我正处在离别的焦虑之中！是的，我，这个身高六英尺多的昂藏老爸，已经伤感得一塌糊涂了。
大学申请书早就填写、修改、重写和寄出了，助学金申请表(那份讨人喜欢的联邦学生资助申请)和电子申请书也已经提交了。我们去了不少地方，大学招生的那些宣传语我们都已经听厌了。这是高中毕业生的家长们应该做好准备的季节，而我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我原本以为现在的自己已经足够淡定、足够有经验了。我们有过这种经历，大儿子离家时我们挺过来了。我们当时很想他，尽管大多数周末他都会跑回家来。现在，我们家里将完全不再有孩子的身影，这是24年来的头一遭。这次小儿子离家上大学明显与从前不同。
是的，我一直在帮助我们最小的孩子做好真正离家的准备。我和妻子都对他的申请材料提出过建议，也做出过修改。我们参加了试听和面试，也参加了学校举办的大学招生展会。那些咨询会如今也已经是过去时了。当他想跟朋友一起出去聚会，而不是与家人共度一个平静而放松的夜晚时，我可以理解。他想变得越来越独立，我觉得很好。没错，周六下午他更愿意跟一个女孩待在一起而不是和我一起去远足，那也没什么。我已经不为这类事情伤神了。没问题，生活就该充实丰富，而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小儿子今年18岁。为了迎接我们从他那里获得解放的时刻，过去三四年以来我一直在做准备。无须再给他做饭，也无须为了让他能每天上学而每晚留在城里。包括外卖在内，我们至今已经为他准备了6570顿晚餐，而他还在喊饿！我们现在可以旅游了，无须事先安排！我认识的其他空巢老爸也都这么说。我从容而自豪地接受了这一切——我想到目前为止，我们这父母当得还算称职，毕竟他活得好好的，成绩很好，而且还进了一所非常好的大学，谢天谢地。我是个沉着冷静、情绪稳定的男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是这种人：从容不迫，镇定自若。但是，该来的时刻还是来了。关于这个令人痛苦的时刻，那些做父亲的朋友们就没有一个从情感的角度提醒过我。我此前从来没有如此情绪化过。
上周末，那份“父亲的冷静”完全瓦解了。我在一座遥远的城市，跟我们家的小男孩——啊，应该说是小伙子——共度了一段父子间的宝贵时光。此前的周末我们参加了入学早期的新生导览活动。我们花了好多个小时听介绍，和教职人员见面，跟系领导闲聊，最后还跟校长握手和奉承助学金的管理人员。坐飞机回家前，我跟儿子两个人在离家遥远的街上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看着大学生来来往往，借此打发时间。这时，收音机里传来了一首歌：“但愿我是在回家的路上……回家的路上……我的思绪飘回家的方向……我的音乐在家里奏响……无声地为我奏响……”我无法抑制地哭了起来。保罗·西蒙的这首歌我好多年都没有听过了，天哪天哪，他真是唱到我心里去了。儿子就快离开了。这样的思乡之情……是我，他不怎么想家。即将离家的人不是我。我们再也不用六点准时开饭了，晚饭也再不会与从前一样了。哦不，我们还能再见到他吗？他将会长到30岁，那时我就70多岁了……到他40岁，50岁，60岁，之后呢？！就有孙辈了？我肯定会想念他那可爱的胖乎乎的脸蛋儿……他曾经是个多么可爱的小宝宝啊！把他抱在膝上一起看卡通片——特别是特克斯·艾弗里的作品——是多么愉快啊。
我作为男性的刚毅和父亲的坚强，连同男性的理性思维，全都被泪水冲走，全部失控了。我那坚强、克制的父亲形象融化在了告别的画面中。我无法止住泪水，于是我断定坚强的人也会哭。“我们都是人，人都会动感情，我也是凡人。男人也会哭——哭一哭大概有益于健康。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任由眼泪尽情地流淌。
这是件大事，非常大的事。我哭个不停，既感到难为情，又有种新奇的感觉。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保持男子汉形象的应急之策。完全处于情绪代偿失调中的我流着泪，只勉强说出三个字：“我爱你。”
儿子伸手搂住我的肩膀，我们四目相对。他也在哭。后来，我们开始抽噎。再后来，看着彼此哭得如此狼狈的样子，想想这个场景，我们又笑了起来。我也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父子俩又一起哭了一阵。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我想我再也听不得那首歌了。
明年，他会在大学里过得很好。他将忙着上课，忙着结交新朋友。我则会忙着努力工作来支付他的学费，给他寄钱，供他吃更多顿饭，供他约会。我和妻子可以再度一次蜜月，没有孩子拖累！不过，说实话，我会非常想他的。“这没什么。”我理性地告诉自己。“生活就是这样。”我想。“爱就是这样，悲欣交集。”我对自己说。告别很难，但同样也很甜蜜。啊，说实话，这一点也不好受，我是个感伤得一塌糊涂的大男人。
当我还是个18岁的叛逆少年时，我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家，离开父母。我当时一滴泪也没流，他们也一样。我不记得曾在道别时听到他们说那三个字。如今，30多年过去了，我终于长大成人，并做了孩子们的父亲，对此我感到非常自豪。如今这一代人的情况不一样了。有太多值得高兴的事了，而我如此爱我的妻儿，我还会再哭几次。这也没什么。我的心情就是一片狼藉/我现在真是一团糟。
文章来源：《新东方英语》6月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