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意@项丽敏

雪意 文/项丽敏 一只山鹰在天空飞着，漫不经心，滑翔。 山鹰滑翔时翅膀是不动的，滑过一圈，又一圈，滑到低处，才煽动几下翅膀，让身体在气流中升高，姿态很是从容，仿佛整个天空都是它的。 天空没有云，只是蓝，旷古悠远的蓝，蓝得使人出神，定在那里，渐渐就融化了，化成空气，成静静的水流。 山脚下的湖水也是蓝的，如同天空落在地上的部分，比天空的蓝又深邃一些。 这样蓝的天空和湖水，是初雪之后才会有的。 今年的初雪下得有点突兀，像一个提前到来的客人——也不算太提前，毕竟已是十二月，很快就是大雪的节气了。 真怀疑这雪是我念叨来的，头天我刚在文字中写下“冬天就该有冬天的样子，就该朔风卷地，有冷霜和冰雪。”第二天雪就来了。 雪当然不是我念叨来的，哪有这么神奇的事呢，不过有时也有这样的事发生——你刚说出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就出现在你面前，所谓 “说曹操曹操到”。 雪落下来的那阵子已近傍晚，我在办公室里，在电脑面前，没有留意外面的情形。 “下雪了，你知道么？”从外面回来的同事推开门，进来时说道。 “是嘛，下雪了？” 赶紧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昏沉的暮色中，隐见絮白飞舞，果然在下雪。 真让人回不过神，好像不久前我才写过春雪，转眼又到下雪的日子，只不过下的已是冬雪了。 时间真是快啊，一年没怎么过就到了它的末尾。想想这一年做过什么，发生过什么，脑中却是空空，什么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什么的年份，大体来说是平淡的，也是平安的。 下班回城时，雪下的密了一些，和着雨水。 冬天的第一场雪，总让人有不一样的心情，像迎接一个久别还乡的人，喜悦与感慨交织，想上前拥抱，又有些羞涩——分别的这段日子制造了新鲜感，也制造了些陌生的感觉——迟疑片刻，终归还是上前去拥抱了，用手掌，用脸颊，用嘴唇与睫毛与之摩挲，感受初雪的轻盈、凉意和甜润。 今年的初雪是和雨一起到来的——雨夹雪，如同还乡的人不是独自回来，还带了另一个人，手携手地回来。这就让人有点手足无措了，中间隔着一个人，就不能过分热烈地上前拥抱，与之亲密了，也就冲淡了迎接的喜悦感。 和雨一起到来的雪是留不住的，落地就化了。第二天清早，拉开窗帘往外看，哪见一点雪的痕迹，让人疑惑昨天下的雪不过是梦中情节。 也可能真是梦中情节，不能永恒、不留痕迹的事物，皆可算作是梦中情节。 这雪也不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这么蓝的天空和湖水，就是雪来过的痕迹。 还有清冽的空气，也是雪来过的痕迹。 当我嗅着雪后的空气来到山谷，望着空中孤独又自在的山鹰，和山鹰背后那么蓝的天空，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永恒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