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专题：胡竹峰《水上的中秋》

中秋·水上的中秋 作者：胡竹峰 朗读者：楚歌 我眼里的中秋是种仪式。耕耘劳作的人们汗流浃背地熬完了夏天，眼看着庄稼又要丰收，走在田地边，心里一定是踌躇满志的吧，于是很自然想要庆祝一下。这天晚上，作为一家之长的祖父说，要不我们在月亮地里开一个家庭团圆会如何？妻贤子孝的，对于这个提议自然一片叫好。于是小孙子嚷道，既然大家在一起，就应该弄点吃的，吃什么呢？众人一时犯难起来，最后还是聪明的儿媳妇想出了高招，干脆我仿照天上月亮的样子做几块饼大家尝尝吧。 那夜刚好是农历十五，月亮那个圆啊，照着庭院一片清辉。祖父吃得高兴了，说以后每年的今天就是我们家的节日啦，什么节日呢？秋天过了一半，我看叫中秋节好了，饼就叫月饼吧。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居然传成了一个传统。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我念书时喜欢武侠剧，记得看《香帅传奇》，里面有楚留香在船上赏月的场景：几盘时蔬、一碟小炒，两张金黄的月饼，再加壶老酒，在皎洁的月色下和美人对酌。那场景真是非大侠莫能消受，然而我的心里竟不免有些向往。 心里装着这样的期待，当朋友邀约中秋泛舟赏月时，我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赶到目的地，但见湖水在中秋的夜晚波光粼粼，凡俗如我者也隐隐有飘飘欲仙的快意。放眼望去，是一泓月色，天地似乎开阔了许多。脚下水浅处，青草茵茵，蒹葭苍苍。只是单浆轻点，船已离岸。刹那间，浪漫与现实，往日和今朝，已凝为一体。 一路飘飘荡荡向水深处行驶，这样的行程，除了时间上的现代，感觉基本是唐诗宋词的味道，只不过纶巾羽扇换成了西裤衬衫。湖水轻轻在船舷哗哗响着，桨声欸乃，身后涟漪荡漾，这是如梦似幻的蓬莱之境吧。抱膝而坐，埋藏心底多年的风雅情怀悄然苏醒，每个人似乎都有一点触景生情，于是坐在船头把从前的人世沧桑细细诉说，将旧事的跌宕起伏娓娓道来。 离岸渐渐远了，系舟的柳树只剩下一个黑点在月色下静穆。我们索性停了浆，任船在水面飘行。那一晚的月亮，在空旷的湖面上又大又圆，看上去就像镀了一层荧光粉。船飘着，月亮也似乎在走动，水面却是静如处子的模样，没有风，一湖清水悄悄地歪在山坳里。这样的辰光，让人情不自禁生出光阴停止的期盼。 岸上农舍灯火点点，四周都是青山，我们将船划到湖心的草坪上，这些在白天秋阳里焦黄干枯的野草，在月光下竟然容光焕发，那些闪烁在耳畔的虫鸣倏然间也变得神秘而悠长。找一块光滑平整的石头，打开袋子，有金黄的月饼，拈一块在嘴里，一股香甜的滋味从喉咙直达肠胃。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朵浮云挡住了，泄出细碎光影，幽静安详，恍惚间竟有天界散仙的几欲忘尘，谁让水上的夜晚那么宁静呢！ 从前的文人墨客，每到中秋佳节总喜欢登临唱对，在明月下把酒临风，在山水间短歌长吟。如今，历史的册页一张张翻过，风花雪月的日子也随风而逝，但柔情似水的雅韵却余音袅袅，也让我辈后人对过去多了几分向往，对未来存下一丝希望。就像现在，我们在水边，表面看是守护一轮明月，内心里却是追慕旧时风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