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健《伏羲会馆赏昆曲》朗读者 楚歌

王楚健《伏羲会馆赏昆曲》朗读者 楚歌

2017-07-22    17'10''

主播: 向度有声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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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作者:王楚健 朗读者:楚歌 当我行走在苏州著名的历史街区平江路时,时光流淌在丙申年正月初四的下午,见摩肩接踵的人流遮挡了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的江南风物,于是避开商业闹市,转悠在与其横向交叉的各条老街巷,静静地寻访传统文化的遗迹。   兴致勃勃地参观了中国昆曲博物馆、苏州评弹博物馆,造访了悬桥巷里清末状元外交官洪钧故居、现代著名历史学家顾颉刚故居,游览了大儒巷南石子街的清代咸丰探花潘祖荫府第,渐近黄昏,我这才决定返回平江路大快朵颐。从探花府出门往东不到百米,过一座小石桥,便又重归繁华。一间临水楼阁的白墙上写着“品茶听琴赏昆曲”的字样,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便绕到它的门面瞧个究竟,只见招牌上挂着“伏羲会馆”四字,下有一幅表演艺术家浓妆美艳的剧照,文字介绍其为“昆曲清口”第一人吕成芳。我知道清口就是一个人在台上说唱结合表演的形式,不由得想起海派清口创始人周立波在电视里妙语连珠的情景,觉得以这样的方式听国粹昆曲,会很轻松惬意。   欣然迈进不足百十平米的伏羲会馆,里面整体是复式木结构,装饰古朴典雅。距开演时间足足早了一个钟头,我挑了前排西侧临窗的位置。窗外,是桨橹摇曳的河道;河对岸,是包括探花府在内的古建筑群;近处老房顶上,有几只燕雀停留,在夕阳下产生“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意境。   馆内,吕成芳坐在小舞台边的观众席上对镜化妆,慢条斯理地完成描眉、妆面、包头、穿戏服等一道道程序,使人看得见妆容的精巧繁复。客人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座无虚席。每张桌上,分别摆着茶具和唱词本,大家各自静静地喝着茶,低声交谈着。   开演前,浓妆重彩、红衣罗裙的吕成芳绕着观众席,主动与大家打打招呼,聊聊闲话,自然地交流起来,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和我聊天时,她坦言自己并非专业出身,是个自学成才的昆曲艺术推广者,在舞台上将昆曲、古琴、评弹、琵琶、文学等综合在一起,边讲边演,浅显易懂。   开演时,她款款踱上只有两平方米的舞台,台上设了一张蓝底牡丹纹的苏绣裹着的琴桌,还有一张鼓形木凳子,简洁精致;竹帘背景墙上分别挂着古琴、琵琶、三弦琴、折扇,古典素雅;台边摆了几盆鲜花点缀浓浓春意。她以调侃自己的名字作为开场白:“父母给我两个口,一个吃饭,一个说话唱歌,希望我功成名就,流芳百世,我知道不可能了,就成人之美,留人芬芳,留给大家一段美好的记忆。”   接着,她又诙谐风趣地说:“我是情种一枚,戏痴一个,好几年坚持在平江路为大家边讲边演,每天演出两场,全年七百多场,年轻人非常喜欢,称我为昆曲‘奥特曼’。”   在阵阵欢笑和掌声中,馆内的氛围变得越来越轻松。吕成芳取下古琴,摆在桌上,先解释一番将要弹奏的《关山月》曲调、曲意,再纤指抚琴,引人走进“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的意境,琴音古朴飘渺,曲情刚健严峻,余韵扣人心弦,回味丝丝缕缕。   在我看来,这些都是为正式表演而做的预热,目的是消除初听昆曲者对唱腔咿咿呀呀绵长不已的困惑,唱词晦涩难懂的畏缩,以及曲调高深不知如何共鸣的担忧。 果不其然,她请上一名穿着唐装的男乐师,携长箫短笛坐于台角,并让大家打开唱词本,对着《牡丹亭》的唱段《惊梦·山坡羊》,一边讲解唱词的意思,一边分解肢体语言,细腻地传递少女怀春时的精神世界,一招一式时而温文尔雅,时而羞涩腼腆,时而缠绵悱恻……完整演绎唱段时,一声清扬悠远的箫声,仿佛从几百年前的时空穿越而来,她顷刻间已经化身杜丽娘,飘落在凡尘,轻启朱唇,唱腔侬语柔媚,举手投足间顾盼生辉,千娇百媚,一下子让人心无旁骛,倾心感受其中的艺术魅力,耳目乃至灵魂都享受到饕餮大餐。   两个唱段结束,吕成芳说怕昆曲“空谷幽兰”之音让大家迷迷糊糊睡着了,就穿插一下雅俗共赏、“小桥流水”般的评弹来换换口味。她换上浅碧蓝色底子玉兰花刺绣对襟褙子,衬得仪态格外端庄雅致,然后抱了一把琵琶,坐在木凳子上又是讲解,又是纯熟地弹唱《白蛇传·赏中秋》。这时的她已经化身白素贞,演绎与许仙在中秋节饮酒赏月时,相互在倾诉爱慕、感激之情。紧接着,她又用吴侬软语声情并茂地唱着《茉莉花》、《姑苏风光》、《太湖美》,将人从春日明媚的意境带进深秋静谧的夜色中。不知何时,她又将琵琶换成一把三弦琴,如醉如痴地弹唱《寇宫人》。演出高潮时,她还邀请观众上台来朗诵古诗词,为之乐器伴奏,热烈互动,使馆内暖意融融。   欢快的氛围似乎拨快了时间,两个小时的清口昆曲表演已近尾声,压轴戏《寻梦·懒画眉》仍然是《牡丹亭》中的唱段,演绎得不同凡响。随着唐装乐师的长箫重又吹响,“杜丽娘”的手中多了一柄小小的折扇,打开是一幅雍容华贵的牡丹图,她的手腕与指尖轻盈舞动,将扇弄出万种风情;她以扇半遮面,优雅清丽,一笑一颦含着娇羞幽怨,轻叹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她身段窈窕,步履曼妙,倩影婆娑,如行云流水,飘飘欲仙;她唱腔珠圆玉润,唱出清越婉转,婉思柔情,意韵空灵……整段表演淋漓尽致,活色生香,唯美纯粹。我聚精会神地欣赏着,眼前似乎浮现出江南园林的背景:湖石假山装点的庭院,花儿姹紫嫣红开遍,池塘鲤鱼成群游来,搅动了亭台水榭的倒影……倏忽之间,又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梅花朵朵飞舞,稍纵即逝,所有背景渐渐变得暗淡,最后成了深邃的幕黑色,只剩下“杜丽娘”在光影的衬托下,风华绝代——哦,这分明是油画大师靳尚谊前几年创作的代表作品,画中的“杜丽娘”竟然与此刻的吕成芳妆容相同,戏服相同,气质相同,甚至温婉的笑颜也相同,好似专门以她为模特而作。   唱《寻梦》,赏《寻梦》,试问究竟是谁在寻梦,为谁寻梦?   其实,进了伏羲会馆的,人人都是寻梦者,无论演员还是观众,这里是一群寻梦者的沙龙。昆曲的美就美在似幻似真,如诗如画,像雾像雨,仿佛人的潜意识被催眠师引导,明知虚无缥缈却又舍不得早些醒来,就这样润物细无声,渐入佳境,不知不觉地已经入了它的门,踏进它的艺术殿堂,流连忘返。 而音乐停歇,掌声再次响起,就是那梦醒时分。我喝了最后一口碧螺春,意犹未尽地起身。推开门,只见灯火通明的平江路依然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我回头望望,突然发现风雅与流俗、梦想与现实、清静与喧嚣在此泾渭分明,它们之间只隔着伏羲会馆这道没有槛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