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专辑"繁花"(27)第二十六章

广播专辑"繁花"(27)第二十六章

2015-10-11    39'49''

主播: 阿拉顶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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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茅盾文学奖获奖上海话小说:繁花。故事个主人公沪生是个律师,白萍是伊个老婆,结婚一年后出国。梅瑞是沪生个前女友,辣辣外贸 公司工作。欢喜阿宝,没有正果,结果嫁给了四川北路个男人。陶陶是梅瑞的邻居,伊辣辣静安寺菜场卖大闸蟹。汪小姐是陶陶辣辣外贸公司个同事。阿宝是沪生个朋友,有自家个公司,搭仔汪小姐告阿宝有生意往来。李李开了一家餐厅。汪小姐个老公是宏庆,有小孩。康总是大家个朋友。自从自从汪小姐,宏庆,梅瑞搭仔康总去了一趟乡下踏青后,梅瑞告康总关系暖昧。 毛毛是沪生少年时代个朋友。有一趟毛毛为了二楼个新娘子银凤买电影票,认识了沪生。小毛屋里向底楼是个理发店。阿宝有个香港哥哥常常来信,淑婉是阿宝弄堂里的资产阶级小姐。姝华住在南昌公寓,喜欢写诗,是阿宝的同学。阿宝住在皋兰路三楼,楼下住着蓓蒂和绍兴阿婆。从楼顶往南看去,看得见阿宝爷爷住的思南路别墅。 故事发生的地域为卢湾区思南路,皋兰路,瑞金路一带。 第二十六章,李李在决定是否决定结婚的事情上,请阿宝判断,对婚姻前景进行分析。分析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第二十六章 一 这段时间,阿宝清早离开南昌路,李李通常未醒,行人稀少。阿宝走到瑞金路口,一般是 吃一碗面,看一张早报,慢慢逛到公司上班。有一天中午,阿宝与李李打电话,无人接听。午后 再拨,无人接听。接下来,两个客户上门,谈到四点结束,阿宝拨通了李李的电话。李李说,电 话真多。阿宝说,夜里一道吃饭。李李笑说,为啥。阿宝说,我现在主动了。李李说,不相信。阿 宝说,真的。李李说,是因为,最近跟我来往多,不要有负担,不要摆到心里,不要紧的。阿宝 说,我是真心的。李李说,虚情假意。阿宝说,真心实意。李李说,好了,大家能做好朋友,我已 经满足了。阿宝说,我当真了。李李说,我现在太忙,夜里还有几桌朋友,再讲好吧。两个人挂 了电话。到了夜里九点,十点,阿宝再次与李李通电话,关机。想起李李靠近门框的背影,阿宝 稍感失落。半夜一点,李李来电话说,不好意思,吵醒了吧。阿宝说,我现在就来。李李说,电 话里讲吧。阿宝打哈欠说,讲啥呢。李李说,看一个男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有啥办法吧。阿宝 说,我是真心的。李李说,不要瞎缠了,是我最近,确实有情况了。阿宝说,情况就是我。李李 笑说,山歌准备一直唱呀。阿宝不响。李李说,房间里太冷了。阿宝说,我马上过来。李李说, 要么,现在去云南路,吃热气羊肉。阿宝说,好呀。李李说,有事体商量。阿宝说,好。 二 半小时后,阿宝走进云南路一家热气羊肉店,叫了两斤加饭酒,一盆羊肉,一客羊肝,其 他是蛋饺,菠菜等等。李李进来了,面色苍白,嘴唇干燥。阿宝一指菜单说,浑身发冷,现在可 以补一补,来一盆羊腰子。 李李轻声说,要死了,这几趟夜里,阿宝已经这副样子了,我已经吓了,再补,我哪能办, 不许吃这种龌龊东西。铜暖锅冒出热气,两个人吃了几筷羊肉,两盅加饭酒。李李说,总算热 了。李李摸了摸阿宝的手,笑笑。李李的手冰冷,雪白,新做方头指甲,时髦牛奶白。阿宝说, 玫瑰金手表,眼生的。李李不悦说,讲赤金,红金可以吧,不许提别的字。阿宝说,透明机j芷:, 天文星座镶钻,18K的分量,厉害。李李拉拢袖口说,吃酒。阿宝说,男人送的。李李说,眼光 真是毒。阿宝说,准备结婚了。 李李说,有个男人,一直跟我谈,见一次面,送一次礼物。阿宝说,真好。 李李说,缠了我大半年,我不表态。阿宝说,难怪李李到常熟,一直假痴假呆,原来,心里 有人了。李李不响。阿宝说,徐总只能调头,转攻汪小姐,全场紧逼盯人,最后犯规,判罚十二 码,一球进账。李李看周围说,少讲下作咸话。阿宝说,无所谓的,此地,就是乱话三千的地 方,尽管讲。 阿宝看看四周,夜半更深,隆冬腊月的店堂,温暖,狭窄,油腻,随意。旁边一桌,一对男 女讲个不停,女人是基层妇女,刺青眉毛,桃花眼,满头塑料卷发筒,一身细花棉咽衣,脚穿蚌 壳棉鞋,男人戴一条阔板金项链,头颈发红,肩胛落满头皮屑,拇指留长指甲,一面讲,一面剔 ----------------------- Page 205----------------------- 指甲,发出哔哔之音,皮鞋上污泥点点,靠墙摆了四只黄酒空瓶,香烟头直接落地,脚一踏,遍 地一次性筷子,纸巾,菜皮,只有空中的钢炭气,是遥远除夕的记忆。李李说,讲起我来,男人 不断,其实只是谈谈,不可能发展到跟阿宝的关系。阿宝不响。李李说,就算我再想结婚,也轮 不到徐总,以后,阿宝不许再开这种玩笑。阿宝说,我答应。李李说,我几个男朋友,香港人比 较急色,台湾男人气量小,骨子里看不起大陆人。阿宝说,新加坡人呢。李李说,讲起来,新加 坡缺少文化,香港与上海,据说已经是文化沙漠了,盯了我半年的男人,就是新加坡人。阿宝 不响。李李说,自称是大家族后代,态度斯文,开初呢,只是托我介绍上海女朋友,想跟上海女 人结婚。阿宝说,女人到上海,就是上海女人呀。李李说,我就介绍了北方秦小姐,新加坡人斯 文,秦小姐也斯文,而且是个脚色,初到上海做业务,嘴唇厚,胸部挺,表面像医生,知识分 子,走知识分子路线。阿宝说,啥路线,没听说过。李李说,戴一副老老实实的眼镜,打扮朴 素,脚穿布底鞋,像小学老师,跑到公司,港区码头办事体,一副根本不懂生意门道的文静样 子,比如借打一只电话,无意讲一两句英文诗,日本俳句,其实,电话是空号,弄得一批办公室 男人,怜香惜玉,手把手帮忙,前呼后拥,动足脑筋指导辅导,帮写条子,帮打电话,帮办各种 业务。阿宝说,灵的。李李说,某种女人,确实喜欢搞这一套,有一类,是广种薄收,见人就嗲, 另一种是用内功,单装文静,表面上不响,冰清玉洁,其实最能引动男人心,走到哪里,身边几 个男人,个个花痴一般,最后呢,引郎上墙奴抽梯,达到了目的,女人一走了之,男人停到墙头 上面,尴尬,一般情况,混这只生意的圈子,吃这碗业务饭的普通女人,多数已经是本色五花 肉,就是一身肉夹气,三头六臂,八面玲珑,乃武乃文,荤素全吃,嗳,这个秦小姐,是一副知 识分子死腔,摆到生意场上,另有一功,钞票赚到翻转。阿宝说,上次去常熟,看不出这位秦小 姐,有多少知识腔嘛。李李说,啊呀,人家现在发达了,改穿套装了,不需要装了,装,总是吃 力的,讲到当初,新加坡男人要找上海女朋友,我为啥选秦小姐,这个女人,本就托我介绍对 象,见面这天,秦小姐仍旧是打知识分子牌,但这天用力过度,几乎就像老毛的翻译,短头发, 黑框眼镜,真要命,新加坡男人一吓,我也一吓,当面不便多响,事后,新加坡男人来电话讲, 看见这位女干部,就想到了运动。我讲,新加坡人,还懂运动。 新加坡人笑笑讲,相貌是登样的,但这身打扮,不是真正上海味道。我讲,七十年代的女 人味道呀,黑边眼镜,短发一刀平,或者前发齐眉,后发平肩,白衬衫,两用罩衫,灰卡其裤 子,布底鞋。新加坡人讲,现在眼光看,基本是中性打扮,也看不到身段,表情太严肃,我喜欢 古早时期的上海女人,甜糯一点,总可以吧。我讲,这就是调衣裳了,翻行头,是方便的。秦小 姐当然也懂了,拖了我去选旗袍,我的意思是,西式面料旗袍,比较别致,秦小姐,偏要阴丹士 林,预备再添一件马甲,戴一条红围巾,或者白纱巾。我讲,这不对了,根本不合适,想做林道 静,江姐一路,人家是吓的,新加坡男人,毕竟大资产阶级买办出身,枕边人,如果是这副进步 女人打扮,又不拍电视剧,等于让江姐“和平演变”,精神受刑罚,不恭敬的。秦小姐讲,现在的 时髦,往往以苦为乐。我冷笑一声说,干脆讲以凹适凸,因势利导,对立统一。这天两个人,讲 来讲去,挑来拣去,秦小姐最后选定,蓝印花布旗袍,配蓝印花布手包,檀香折扇,珍珠项链, 头发烫一个花卷老式大波浪,镜前一立,稍有点做作,不伦不类,第二次见了面,谈得还算热 络,新加坡男人问秦小姐,为啥不讲上海话。 秦小姐讲,我爸爸,是南下上海大干部,我姆妈,上海大资本家后代,只是我从小,习惯北 方话,讲上海话,难免会夹生,讲普通话应该标准,或者,我讲一讲上海干部子弟的“ 塑料普通 ----------------------- Page 206----------------------- 话”,杨浦上海话,复旦上海话,华师大上海话,可以吧。新加坡人笑笑不响。秦小姐说,外部的 世界,上海包括香港,多少肤浅无趣,文风趋于浅薄,学风趋于市侩,大上海,摆不稳一张严肃 的写字台,已经是文化沙漠了。新加坡男人说,照秦小姐的讲法,中国有文化的地方,到底是 哪里。秦小姐想了想讲,也就是沙漠了。新加坡人说,沙漠里,拍过一部电影,《阿拉伯的劳伦 斯》,大陆以前拍过《沙漠追匪记》,对不对。秦小姐一呆,笑了笑讲,我跟一个南洋青年走进沙 漠,就感觉到一种真正的自由,越是落后的地方,文化越是高。新加坡人讲,这就听不懂了,秦 小姐已经有男朋友了。 秦小姐说,我梦里的南洋青年,近在眼前,我宁愿去做三毛,体验真正的沙漠人生。新加 坡男人不响。秦小姐讲,上海,已经完结了,恢复不到三十年代,亭子间的风景了,也只留了我 这一支,文艺女贵族的独苗。 新加坡人笑笑不响。秦小姐忽然轻声唱,沙漠有了我/永远不寂寞/开满了青春的花朵 /我在高声唱/你在轻声和/陶醉在沙漠里的小爱河。 新加坡人笑笑不响。到了夜里八点半,秦小姐翘起兰花指头,一摇檀香扇讲,我回去了。 新加坡人看看手表。秦小姐说,上海规矩人家,三层楼上的大小姐,到了夜里八点整,是一定 要转去的,我姆妈要急的。新加坡男人不响。当时,我旁边轻讲一句北方话说,装逼犯,继续 装。秦小姐一吓,花容变色,檀香折扇啪一记落到地上。阿宝说,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