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专辑 "繁花"(28)第二十七章

广播专辑 "繁花"(28)第二十七章

2015-10-12    57'28''

主播: 阿拉顶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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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茅盾文学奖获奖上海话小说:繁花。故事个主人公沪生是个律师,白萍是伊个老婆,结婚一年后出国。梅瑞是沪生个前女友,辣辣外贸公司工作。欢喜阿宝,没有正果,结果嫁给了四川北路个男人。陶陶是梅瑞的邻居,伊辣辣静安寺菜场卖大闸蟹。汪小姐是陶陶辣辣外贸公司个同事。阿宝是沪生个朋友,有自家个公司,搭仔汪小姐告阿宝有生意往来。李李开了一家餐厅。汪小姐个老公是宏庆,有小孩。康总是大家个朋友。自从自从汪小姐,宏庆,梅瑞搭仔康总去了一趟乡下踏青后,梅瑞告康总关系暖昧。 毛毛是沪生少年时代个朋友。有一趟毛毛为了二楼个新娘子银凤买电影票,认识了沪生。小毛屋里向底楼是个理发店。阿宝有个香港哥哥常常来信,淑婉是阿宝弄堂里的资产阶级小姐。姝华住在南昌公寓,喜欢写诗,是阿宝的同学。阿宝住在皋兰路三楼,楼下住着蓓蒂和绍兴阿婆。从楼顶往南看去,看得见阿宝爷爷住的思南路别墅。 故事发生的地域为卢湾区思南路,皋兰路,瑞金路一带。 今朝二十七章讲阿宝搭雪芝分手了,因为雪芝全家反对。沪生搭兰兰分手了,因为伊姆妈帮伊寻了一个香港男人。阿宝个阿爸平反了。 第贰拾柒章 壹 阿宝说,我想去香港,将来做贸易。阿宝爸爸说,资本主义一套,碰也不许碰。阿宝说,我 想做。阿宝爸爸说,不可能的。阿宝说,居委会里,已经做加工贸易了,每个老阿姨领一把切菜 刀,摆一盆水,山芋削皮切块,浸到水里,出口日本。阿宝爸爸说,私人不可以做,集体可以。 两人讲到此地,外面敲门。小阿姨开了门,进来两女一男,三个年轻人。 男青年戴眼镜,看了看说,是阿宝爸爸吧。阿宝爸爸说,我是。男青年看看阿宝说,这位是 阿宝。阿宝说,是的。男青年说,我是雪芝的哥哥。 男青年指一指后面两个戴眼镜的女青年说,这两位,是雪芝的姐姐。阿宝爸爸说,啥事 体。男青年说,阿宝先回避可以吧。阿宝爸爸说,此地样样可以讲,不需要保密。男青年说,我 是来表个态,阿宝跟我妹妹雪芝,谈了恋爱,我父母,五个兄弟姐妹,全部不同意。阿宝爸爸看 看阿宝说,又谈恋爱了。阿宝不响。阿宝爸爸说,谈了多少时间。阿宝说,一年半。阿宝爸爸 说,三位的来意,我觉得有点滑稽。男青年说,作为阿宝的家长,应该管一管。阿宝爸爸说,雪 芝哥哥看上去,是读书人,哪里一届的。男青年说,高中六七届,安徽插队。阿宝爸爸说,两位 妹妹呢,好像双胞胎。留辫子女青年说,对的,初中六八届,我两个姐姐,也是双胞胎,高中六 八届。阿宝爸爸说,父母不容易,长兄是六七届,先分配到外地,接下来,四个妹妹六八届,一 片红,按照当时政策,全部下乡。男青年说,是的。阿宝爸爸说,雪芝是最后一个小妹妹,留上 海。男青年说,刚刚讲到滑稽,有啥滑稽。阿宝爸爸说,现在可以考大学,是不是准备参加考 试。男青年点头说,按政策刚刚回上海,我一直温习功课,几个妹妹也有准备。阿宝爸爸说,读 了书,可以改变命运。男青年说,这是我个人问题,跟这次谈的内容,有关系吧。阿宝爸爸说, 相当有关系,一个家庭直到现在,五个务农青年刚刚回上海,是啥概念。男青年说,我不晓得。 阿宝爸爸说,是家庭成分关系吧,革命干部,革命军人家庭不提,如果是工人阶级,贫下中农 成分的青年人,前几年,起码上调做工,回城一到两个,我讲得对吧。男青年恼怒说,成分好 坏,跟雪芝阿宝的事体,毫无关系吧。阿宝爸爸说,成分不好,尤其地主出身,包括资本家出身 的子弟,容易受封建腐朽思想影响,老一辈主张包办婚姻,这是历史原因,几个准备考大学的 年轻人,为啥还有封建思想,干预妹妹恋爱。男青年不响。阿宝爸爸说,现在,我出一道高考复 习题,请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解释,封建统治阶级,干扰男女自由恋爱具体方式,是 啥表现,答一答看。青年人一呆。阿宝爸爸说,阿宝与雪芝,是正常恋爱,啥人也不便管,我也 管不着。女青年说,讲这句就可以了嘛,前面兜来兜去,啥意思。男青年手朝地下一指说,讲到 成分好坏,此地是啥底牌,我已经到新村居委会调查过了,此地,是反革命家庭,勾结日本人 国民党的反动家庭。阿宝爸爸说,随便讲。阿宝说,已经平反了,懂吧。青年冷笑说,跟我妹妹 七搭八搭的阶段,是历史反革命成分阶段对吧。阿宝爸爸一笑。男青年说,住这种垃圾地段, 垃圾房子的人,里弄加工组的人,如果不是看中安远路新式里弄房子,看中我妹妹全民单位, 会跟我妹妹谈,笑话。阿宝爸爸说,好了,多讲毫无意义,我最后哕嗦一句,本人就是大资本家 出身,只是,我永远看不起资本家,不会用房子地段权衡感情,懂吧。男青年不响。阿宝爸爸 说,回去好好复习,就算考进了大学,个人素质,真跟考试关系不大,也真不容易提高,读大 学,不是到“大德浴室”里漶浴,身上老垢龌龊,一般的药水肥皂,不容易弄干净,这要警惕了。 ----------------------- Page 212----------------------- 两个女青年立刻朝外面走,拖了男青年一把说,十三点,神经病。小阿姨说,嘴巴清爽点,考大 学,屁灶经,考野鸡大学,狗屁大学。三个人离开。阿宝爸爸不响。小阿姨说,阿宝。阿宝不响。 小阿姨说,不要难过,爸爸事体已经解决,房子马上要解决了,姐夫对吧。阿宝爸爸说,皋兰路 房子,属于房管所,如果要搬,可能搬其他地方。小阿姨说,思南路老房子,姐夫应该有份的。 阿宝爸爸说,毫无兴趣。小阿姨不响。阿宝爸爸说,如果阿宝想结婚。阿宝说,这越讲越远了。 阿宝爸爸说,也是现实,谈恋爱,就是为结婚嘛。阿宝说,我哪里想过。阿宝爸爸说,房子是紧 张,也许,我会分到房子,但不一定宽舒,因此阿宝要考虑明白,如果是跟这位小妹妹结婚,如 果是住进这种人家的房间里生活,还有啥味道。阿宝不响。 贰 沪生接到阿宝的电话,打算来武定路住几天。沪生说,可以呀,沪民长住温州,阿宝如果 是领雪芝过来,我可以腾出一间。阿宝说,开啥玩笑,是我一个人来。当天夜里,阿宝到了武定 路,发觉房间已经整理过了,沪民的床铺特别干净,端端正正摆一对枕头。沪生笑笑说,备战 备荒为人民,领袖语录。阿宝说,沪民情况好吧。沪生说,认得一个温州女人,大半年不回上海 了。阿宝说,父母有消息吧。沪生摇摇头。两个人靠近朝南窗。沪生说,据说政策会宽松一点, 可以允许家属去探视了,也许会放出来,但不可能平反。阿宝不响。沪生说,我不禁要问,一场 革命,就有一批牺牲品,革命一场接一场,牺牲品一批压一批。阿宝说,中国文字嘛,最有巧 嵌,有的人,是牺牲,有的人,是牺牲品,多一个字,意思就不一样,我爸爸一辈子,是牺牲品, 还是牺牲,还真讲不明白。 沪生说,一个公民的自由,以另一个公民自由为界限。阿宝说,《九三年》的句子。阿宝不 响,翻翻床头几本破书,地上有拉德公寓带来的旧收音机,捻开一听,《二泉映月》。调台,电视 剧录音剪辑《大西洋底来的人》。再调,弹词开篇《蝶恋花》,余红仙唱,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 顿作倾盆雨。结尾的“雨”,一直雨下去,雨雨雨雨雨,弯弯曲曲,绵绵不绝。沪生过去,嗒的一 关,房间里冷清。两个人凭窗南眺,夜风送爽,眼前大片房顶,房山墙,上海层层叠叠屋瓦,暗 棕色,暗灰,分不出界限,一直朝南绵延,最后纯黑,化为黑夜。附近人家竹竿上,几条短裤风 里飘,几对灰白翅膀,远处的南京西路,从这个方位看,灯火暗淡,看不见平安电影院的轮廓 线,怀恩堂恢复了礼拜,不露一点光亮,只有上海展览馆,孤零零一根苏联式尖塔,半隐夜空, 冒出顶头一粒发黄五角星,忽明忽暗。阿宝说,我暂时住一个礼拜。沪生说,尽管住,时间不 早,先随便吃一点。两个人下了楼,走到西康路附近,一家饮食店坐下来,点了几只浇头小菜, 三瓶啤酒。沪生说,身边有父母,还有啥矛盾,吵啥呢。阿宝说,是别人上门来吵,我只能逃。 沪生说,啥。阿宝说,政府落实资本家政策了,发还抄家资金,我的大伯小叔,为了分家产,吵 到鸿兴路,吵得我祖父头胀,逃到了曹杨新村,房间里打地铺,我也只能逃,等于避难。 沪生不响。两个人吃闷酒,阿宝再叫两瓶啤酒,想不到眼前一亮,兰兰走进了饮食店,浑 身香风,阿宝一呆。沪生看手表说,迟到两个钟头了,还来做啥。兰兰笑笑,身上山媚水娇,一 件绯红四贴袋收腰小西装,金边包纽,内里一件肉桂色圆领弹力衫,玄色踏脚裤,脚下一双嫣 红漆皮金跟船鞋。沪生说,忙出忙进,像捉“落帽风”,准备到哪里一天为止。 兰兰笑说,差不多了。阿宝说,长远不见,新娘子一样了。兰兰说,阿宝太坏了,见了面, ----------------------- Page 213----------------------- 闲话里就镶骨头。沪生说,先坐。阿宝倒了一杯啤酒。 兰兰坐下来。沪生说,让香港人一弄,女人就像花瓶。兰兰拍一记沪生说,难听吧。沪生 说,具体时间呢。兰兰说,酒水定到下个礼拜,先拍照。沪生说,人民照相馆。兰兰说,是到静 安公园,拍彩照,香港特地带来了富士彩卷,比上海便宜,颜色好。阿宝说,越听越糊涂,啥香 港,酒水。沪生不响。兰兰吃了一大口啤酒。沪生说,兰兰自家讲。兰兰看看手表说,雪芝一定 讲过了,有啥可以多讲的。阿宝不响。兰兰忽然低鬟说,好像我开心一样,我是怨的。阿宝说, 我跟雪芝,长远不联系了。 兰兰说,难怪前天看见雪芝,一声不响的样子。阿宝说,我跟雪芝,准备结束了。兰兰说, 啊,这不可以。沪生说,风凉话少讲。兰兰摸一摸沪生的手背说,沪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