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歌·小满

小满·五月寒 文/迦楼罗火翼 绘/夏小鲟 我和小主人相遇在深山守林人的废屋前。 我这样的流浪狗远比人类想象的更了解人类——是我选择了小主人，事实证明她没有辜负我的选择。 山下的村落就是小主人的家园。人们世代耕耘着少得可怜的贫瘠土地，小心分配着粮食、小心防范着“五月寒”——小满时分，正是麦子成熟收获、稻子抽穗扬花的关键期，可连续好几天的低温会不期而至，导致颗粒无收。 我的到来引起了村民的不满，他们斥责小主人，说村里哪有多余的粮食养狗，更何况传说中，狗是招来五月寒的邪魔。如果她执意要养，就必须搬出村去。 可村长家明明也有狗，而且比我肥得多！ 大家是在欺负小主人这无依无靠的孤儿。可她一言不发，带着我去了村落边缘。 这下生活更艰难了。但我会打猎，会捕鱼，会找菌子；我的小主人会唱歌，会抚摸我，会欢笑。 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即使村童用石头砸我，我也不会还击，不是没这力量，而是知道反抗会给小主人带来麻烦，我要守护眼前的生活。 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五月寒袭击了周围好几个村落。恐慌的空气弥漫在村中，人们无计可施，只能求神问卜，商量着：该从深山里，请来那位神通广大的巫师了。 可就在巫师踏进村口的瞬间，我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我比人类想象的更了解人类——这巫师身上，散发出的分明是腐败而危险的味道！ 没有人理睬我的提醒，村长狠狠踢了我，惩罚我竟敢冲着尊贵的客人吠叫。那巫师瞥了我一眼，缓缓地说：“难怪会有五月寒，村里竟然有狗啊……” 当“传说”从巫师嘴里讲出来，就变成铁一般的“事实”。村长家的胖狗顿时被打杀，而我也面对着猎叉和棍棒的环伺…… 危急关头，小主人突然出现，猛撞倒一位村民，为我开出生路，她竭力呼喊着：“快跑！” 我拼命狂奔，而狂风裹着冰雹，就像追击一样劈头盖脸地打下——五月的寒流终于抵达了这个村子，但我知道，引来它的元凶根本不是我！ 无处可去，我只能回到深山守林人的废屋中。 夜越来越深，风雨越来越狂暴。忽然，我听见一丝脚步声——虽然微小，但我已清楚地分辨出，那是小主人的足音！ 欢跳着迎出门去，我看见小主人全身上下早已湿透，无法想象她是怎么走过这一段漆黑泥泞的山路。而此刻，她的脸色无比苍白，眼光亮得异样，有种与平常不一样的气息。 即使如此我也兴奋地围着她跳来跳去。突然，我瞥见她的右手握着一道寒光 ——是柴刀！ ——我的小主人，是来杀我的。 “不是我引来的五月寒，杀了我也没有用！”我想努力申辩，但最后还是坐定下来，抬头凝视着小主人的眼睛。 如果连她都不相信我，那申辩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刻，小主人眼中落下晶亮的水滴，和寒雨混在一起，但我嗅得出味道完全不同。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就是我的亲人，可我不能让全村的人都饿死……” 说着，她举起了刀。而我也不想躲避。 可是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降临，小主人的刀刃就在我鼻尖前停住。 “我还是不相信。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相信是你引来了五月寒！”不可思议，小主人居然笑了，她猛地收回柴刀，向我大声呼喊，“来，我们一起去找出五月寒的元凶，消灭那个邪魔！” 我应声一跃而起，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充盈——小主人的信任，如同光与热在体内无限膨胀，直至消弭躯壳，将我化为一道炽烈的光芒。 我飞过小主人头顶，奔向长空，驱散阴雨和苦寒，又转向村中，直扑盘踞在那里的寒邪之气。 光芒照彻寒气的中心，在那里，巫师无可逆转地现出原形，又支离溶解，他正是引来灾变的元凶——五月寒之邪魔。 消融中的邪魔怒吼着：“为什么还会有犬神？我明明对所有人都说过，是狗引来的五月寒啊！” 五月寒之邪魔在芒种时节出没，夺取谷物精气，而他唯一的克星就是犬神。为了消灭这威胁，他放出谣言，让所有的山民都对狗充满恶意。 可是再巨大的恶，都没有最渺小的善来得有力！ 小满时节，谷穗盈满。初候，苦菜秀。二候，靡草死。三候，麦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