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歌·芒种

芒种·一字诀 文/迦楼罗火翼 绘/夏小鲟 我是额前没有“王”字的虎。 即便如此，我也要坚守我的职责——梅雨季节即将到来，魑魅魍魉会隐身云雾潮气之中，悄悄潜入，侵袭这片宁静的乐土。而我和我的兄弟们，将在山口给与他们致命的狙击。 那里便是我们的战场。 可是兄弟们没有等我，因为我还没有“王”字，不能算真正的虎吗？ 即便如此我也要去战斗。 山口遥遥在望，两峰夹峙，高耸入云，而翻滚的黑云也汹汹逼近，渐渐占据满半边晴空。我分明看见隐藏在云层中的奇形怪相。 时间紧迫，可是纷繁的山路，到底哪一条才通往山口？ “你要去战场吗？”雄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转过头去，只见逆光勾勒出一头巨犬的剪影，那剽悍的身躯简直像座漆黑的小山。 是山神吗？ 巨犬低头向我：“你还很小吧，连‘王’字都没有，也要去参战吗？” 即使是山神，也不能藐视我的尊严！ 被我报以愤怒的咆哮，巨犬却纵声长啸：“我虽没有参战资格，但愿助你一臂之力——我送你一程！” 山神倏地衔住我后颈，风驰电掣地狂奔起来，初夏的鲜绿树荫在视野中迅速后退，可没出多久，他便蓦地停了下来。 前路被一条波涛澎湃的大河阻隔。 突然，宽阔汹涌的水面上闪过一道金光，硕大无朋的龙鱼一跃而起，遍体耀动着绚烂的鳞辉——是河神！ 河神冲着岸边呼喊：“我来渡他过河，为诛灭魍魉尽一份力！” 巨犬闻言一甩颈项，将我抛向空中，腾跃的龙鱼以脊背稳稳将我承托住，随即破浪前行。这一刻，我感到颈后隐隐灼痛，那是山神留下的伤痕。 须臾抵达对岸，河神一耸身将我抛上陆地。我的前胸被尖锐的背鳍割出一道伤口，传来与山神之伤一样的灼痛。 “前方的道路更加艰险！”留下这句话，河神便掉尾潜入水下。而我的面前赫然就是山口之所在，墨黑的重云贴着峰峦压下，魑魅魍魉的嚎叫声隐隐传来。 可是我无法前往战场——悬崖峭壁笔立参天，而战场就在悬崖顶端！ “我送你上去！”伴着清越的呼声，遮天蔽日的翼影扑下——洁白的鹏鸟一把抓起我，猛然向高空升腾。 是空神！ 天空之主白鹏长唳一声：“我看过无数场决战厮杀，可每次都只是旁观者，如今我再也不想袖手旁观！” 我无限接近低垂漫涌的黑云，无限接近张牙舞爪的魑魅，可我的兄弟在哪里？山口间的战场上空无一人，魍魉们横行无阻！ 白鹏带着我扑向乌云，可猛烈的疾风却兜头袭来，扰乱他的双翼。 “有结界我不能接近！”空神在战场上空盘旋，“即使如此你也要去战斗吗，只有你一个人的战斗？” 话音还没落，我便挣脱了他，从高空中直跃向战场，扑向敌人。而空神的利爪再度将灼痛的伤痕印上我脊背。 即使没有“王”字，我也是虎。 即使孤身一人，即使粉身碎骨，我也决不会退缩！ 勇气凝成火焰，在我头颅中激荡。这一刻，山神、河神和空神的伤口，燃烧般向我额前汇聚，与我的勇气合一。 三横一竖，是我自己赋予自己的“王”字，这一字之诀正是虎的铭证！ 这一刻，我突然看见四面八方，无数猛虎奔驰而至，化为斑斓的烈焰席卷向污秽的瘴气浓云…… 最初的梅雨淅沥落下，少女赶忙回屋，拿起窗台上的端午节艾虎，举袖擦拭被潲湿的部分，突然她有些惊讶地停住动作，低声嘟囔起来：“我说呢——明明还没缝好额头，怎么就有了‘王’字呢？原来是裂纹啊，怎么这么巧正好组成‘王’字形……” 少女不知道原因，但山村中的猎犬知道，河川里的鲤鱼知道，悬崖上的山鹰知道—— 农历五月芒种前后入梅，漫长的潮湿阴晦天气会积蓄霉瘴，所以五月又称“毒月”。因此初五端午，家家都会佩挂绫罗缝制的小艾虎，它正视除邪辟秽的灵物。 芒种时节，梅黄时雨。初候，螳螂生； 二候，鵙始鸣；三候，反舌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