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孩散文《你的眼里还有谁》

《你的眼里还有谁》 [语音]   作者:红 孩 入秋的一个早晨，应残联邀请，准备去采访几位自强模范。和我同去的还有几位作家，大家住在各处，基本按九点赶到会场。这事是我张罗的，我提前半个小时就赶到残联。 残联紧邻大街，来往的车辆很多。进得大门，往右侧传达室看了一眼，见空无一人，就径自奔办公楼走去。不料，刚走出去十几米，就听得背后有人喊道:同志，你登记了吗?我回头一看，只见传达室里有个人探出半个头望着我。我一听他的口气不对，就说，我进门的时候没看见你啊!那人一听急了，说，你看看，我不是人啊?我说，你怎么这样讲话呢?那人说，你说我该怎么讲，实话告诉你，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你们除了看当官的，你的眼里还有谁? 看传达室的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让我十分恼火。我几步就闯到传达室门口，等我把门推开，乍一看到那开门的人，我的眼睛不由僵僵的愣在那里。原来，看传达室的师傅是一个侏儒，身高也就一米一左右。见我进来，他缩回身子，对我高声喊道:你要干嘛?我原本要和他理论一番的，现在，我只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刚才我确实不对，哪能不登记就进去呢!见我如此，那人脸上马上浮出笑容，说:我也不是存心要跟你过不去，我就是怕被人看不起! 在传达室登完记，我和师傅寒暄了几句，就去了楼上会议室。此时，会议室只有两三个人，我把书包放在椅子上，便去卫生间。到了卫生间，我发现在马桶和小便池的边上都装有不锈钢扶手，这两个明晃晃的扶手似乎在提醒我:你要知道，这里是残联的卫生间!有了这样的提醒，再想想刚才发生的不快，我觉得瞬间什么都释然了。 记得上小学时，我每天要路过石坊村。村上有个姓张的农民，当时有二十几岁，是个侏儒，我们学生都喜欢叫他小矮人。小矮人上没上过学我不清楚，我只记得他总喜欢到操场看我们上体育课。尤其我们在喊着一二一进行队列训练时，他常常在远离几十米的地方也模仿着我们进行一二一。他走路的样子很可笑，不是踩错了点，就是走成了一顺腿。我当时担任班长，负责喊队列口号，本来是很正常的训练，往往因小矮人的介入，常使得我们的队列很杂乱。无奈，我只好跑过去冲着小矮人吼道:我们在上课，你不要在这里捣乱!对于我的话，小矮人一点也不理睬，他只冲我笑笑，然后喊着一二一继续踏步。那样子，让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矮人不光傻玩，农忙的时候，他也帮助家里割麦子，捡麦穗，掰玉米。当然，以他的个头力气不能当整劳力使。他家的地在河边，我们经常会碰到小矮人。我们有时候会故意跟在他后边，不是揪他的衣服，就是有意跟他比身高。实在无聊，我们五六个同学会突然跑到他近前，一起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小矮人，真丢人，哭着喊着要媳妇!”然后，撒腿向远方猛跑。小矮人自然追不上我们，只好站在原地谩骂。 等我上了初中，我母亲在农场工作的一位同事说，她是小矮人的姑姑。她说，她从小就心疼小矮人，她很想为小矮人成个家。不然，小矮人老了谁管他呢?我母亲说，当地的姑娘谁会愿意，除非有外地的女人图北京户口，否则，是很难的。 我相信小矮人是有娶媳妇的愿望的。我也相信，他肯定和许多女人相过亲，见过面。我真希望我母亲能促成这件事。打我记事起，就经常看到母亲为许多当地的青年男女牵线搭桥。我问过母亲，小矮人能结娶上媳妇吗?母亲说，以前好说，现在日子都好过了，谁不想找个好点的。 九十年代中期，我离开农场到城里工作，就很少再见到小矮人了。一个周末，我回父母家，在车站无意中见到小矮人。多时不见，他长得又黑又胖，鼻子上还缠着纱布。我问母亲小矮人最近咋样，母亲说，听说安徽那边发大水了，有难民来到石坊村，其中有一个妇女带着俩孩子。小矮人那天不知哪来的善心，把自己家里的吃的用的主动拿给那妇女和孩子，后来那妇女和孩子索性就住到小矮人家里。住了不到一个星期，一天早晨小矮人哭着跑出了村，只见他用双手捂着鼻子。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小矮人头天晚上和妇女亲热时，那女人嫌他笨，气得把他鼻子给咬了。早晨起来，那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连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从此，小矮人受了刺激逢人便说:她说跑就跑了，想想除了我对她好，她的眼里还有谁? 小矮人的遭遇让我很同情。他有爱的权利，可谁又能接受呢?我期待着他的好消息。     2019年8月16日 西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