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缘
大概每个人都有一段黑历史吧。比如小桎,翻开旧相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是流落在凡间的杀马特贵族。在那些旧照片里,小桎的前男友们一个也没有出现,她和她的猫相亲相爱。如今,她的猫死了,是老死的。小桎含着泪埋了她的猫,也埋掉了自己与这只猫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她有意识地跳开了关于猫的往事,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任男朋友。那个天然卷的男孩嘴角微翘,把游戏人间当个性,小桎自然得不到他的珍视。可小桎就爱他的玩世不恭与坏脾气,也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能把他调教成温顺的猫。有多大的希望就会有多大的失望。清明节那天,小桎在心里为自己的爱情扫了一场墓。那一天,她还捡到了一只猫。它在垃圾箱边瑟瑟发抖,与小桎四目相对后便跟牢了她,从此步入鱼与肉的花花世界中。小桎与猫有过很多快乐的时光。猫善解人意,小桎与它相处甚欢。她也没有给它取别的名字,她叫它“猫”——这个族群本来的名字。猫也活得真实,无非是一直很依赖她罢了。从此,小桎十分相信眼缘。她哪里知道,如果现实一点的话,可以这么说——有眼缘是因为被需要。猫需要她,而她也需要有灵性的动物为伴,由此来杀死孤独。男友不见了,有只猫总是好的。她没看穿这样破坏浪漫与氛围的事实,并且男友也永远不可能变成不会言语的猫,所以她总是遇人不淑,爱情总不如意。总有一天,她会懂的吧。
风雨故人
时隔五年,方始再次回到巴黎。塞纳河北岸,皇宫风景依旧。她住在第四区附近的酒店里,下楼拐个弯就能到达香榭丽舍大街。方始是来找那个有着金黄色头发和湖蓝色眼睛的男生的。男生是个吉他手,叫伽瑞。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伽瑞就在街道的拐角处边弹边唱。这座城市的人的生活都很慢、很悠闲,他们停下脚步,随着节拍摇摆,十分耐心,眼中充满对这些街头艺术家的欣赏。他们还给伽瑞买热咖啡和颜色粉嫩的马卡龙。伽瑞一口一个马卡龙,吃得惬意又夸张。他还和他们聊天,于是他们获得了点歌的权利。那一天,伽瑞穿着潮范十足的工装。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他细密的胡楂显得分外性感,他湖蓝色的眼睛里装满深情。人越涌越多,他足足唱了十六首歌,像一个开专场的小明星。也就是在那一天,沉迷男色的方始脱团了。但方始含蓄、内敛,始终不肯上去要个联系方式。说来也巧,一年以后,在遥远的纳木错,被高原反应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方始竟然遇到了伽瑞。伽瑞看起来有点经验,一看她神情不太对劲,便背着她寻找最近的救护站。趴在他背上的方始觉得,自己恋爱了。分别以后,两个人开始写信。一个中文错误百出,另一个看英文要借助在线翻译,两个人都用自己不擅长的语言和对方写信。看信的时候,无一不在嘲笑对方却又觉得很好玩。他不爱电子产品,坚持手写信,所以方始真的领略到了什么叫“车、马、邮件都很慢”。因为伽瑞的坚持,所以方始觉得浪漫。他们就这样陆陆续续写了三年信,后来足足有一年时间没有收到伽瑞的信,方始便决定来找这个“街头表演者”。于是她来到第一次见到伽瑞的地方,想告诉他,自己有一点点想念他。但伽瑞那天没有出现。可能是因为下雨了。但书上说得对,风雨故人来。她打定主意要再等一阵子。等一等她的异国小爱人,不管他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爱之所以美好,在于没来得及厌倦。但她已经没有第二个五年了。爱看席慕蓉的书,并有点文艺细胞的医生曾在一周前叮嘱过她,趁着现在还能走动,趁着现在也还漂亮,去山顶吹吹远方的风吧。
光芒
凌晨三点,鱼尾和为她接风洗尘的朋友们说“再见”。两个被男朋友接走,一个有人陪着熬夜,其余的各回各家。刚才还朋友成群,可现在,鱼尾孤独成了狗。她借故先回酒店,却在大家离开之后转身,一个人站在路灯下。她有点后悔这一次的行程。鱼尾有一个暗恋对象,她不关心男生的工作,也不在意他整天都在忙些什么,她每天只要看看他的朋友圈,偶尔和他聊聊天就行了。陆陆续续见过几次面后,鱼尾对他的感情直线升温。小心脏“怦怦”直跳,像煮沸的开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两个人很是聊得来,她就等着男生向自己表白了。但是他没有。时间一天天向前,熬了一年以后,鱼尾熬不住了。所以她决定给他以个惊喜,顺便向他表白,给他一个惊吓。可不凑巧的是,鱼尾目睹了一场婚礼。她的冲动最后吓到自己了。鱼尾忍住失望透顶的心,仍让自己活得像个救世主。她奉劝自己的闺密们,趁早收了制造惊喜的心,不如按部就班地把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别人貌似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她觉得自己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了。是啊,鱼尾好失望。她喜欢的那个男生站在路边吻着自己的新娘。他可真是不低调,摄影师围了一堆,想必照片也拍了不少,确实对得起他的一副好皮囊。鱼尾这是应该冲上去给他祝福的,然而她忍住了。隐忍一直是她的优点。她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打扰。所以在呼朋唤友的路上,她纵然心情阴郁,有万般不舍,但她还是把他从好友名单里给删除了。任他如花美眷,现在都与她无关了。可有些事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当她闭着眼睛告别光芒的时候,忙了一天的她最爱的那个男生终于领到了自己的酬金。他看着那些客片,好想拷贝一份留给自己。但版权已经被买断了,他只能无限遗憾地看一眼。昨天对活着的那些人来说,她们的故事只能记录一站或者一程,却记不完这一生。人总想拥有窥探结局的技能,也许这样,便能找出一种方式让万事如意。但躲在阴晴岁月里的那些悲伤的过往,会将生命拼凑得完整且饱满。这个世上偏有这么一群人,饮尽所有遗憾,仍倔强得不肯回头。若是固执的人肯在清晨丢掉所有昨天,若是沉默的人肯在恰当的时候开口,生命也许会有另外一种可能。好在脚步总是迈向远方的,终有一天,你能迎来晚风里欣喜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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