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听雨》
宋 蒋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清代诗人赵翼曾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确实,光耀史册的诗句大多诞生在国破家亡、人生悲苦之际。
第一次知道蒋捷,是那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年少时容易惊艳于文字里的色彩与意境,那是蒋捷进京参加殿试的路上过吴江时所写。二十九岁的他中了进士,还没来得及报效国家,就成了家国的守灵人,因为仅仅五年后,宋朝灭了。
国破后的蒋捷退隐山林,那支本来要书写经国大略的笔,只能写一些到地摊上去卖的字,那满腹经史子集的才能,也只能在乡间为别人编编家谱。
这首《听雨》写于宋朝灭亡20年后。词中的曲折心情,与辛弃疾的“少年不知愁滋味”到“却道天凉好个秋”殊途同归,都有着无力回天的悲怆。
听雨,听的是心情。年轻时听雨,雨声只是一曲欢场伴奏。壮年听雨入耳入心,如有人在暗夜哭泣;转眼到了两鬓斑白,寄居僧庐,雨声伴着无眠的长夜,空灵寂寞。
如果你是一个少年人,读到这阙词,断不会有任何共鸣。可如果,你是一位中老年人,想必就会有万千滋味涌上心头,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人生过往如蒙太奇的画面掠过,感慨万千。
一部宋词,也如一场穿越了宋朝三百余年的长雨。蒋捷是那个末世荒芜中绽放的奇葩,用与那个时代声气相同的悲凉,为宋词写下终章、划上句号,默默注视着一个王朝的背影渐行渐远。
五十六个字,是一个人的一生,也是一个朝代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