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记忆》李宗贵

《最早的记忆》李宗贵

2023-12-21    14'46''

主播: 如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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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最早的记忆 文/李宗贵 站在李家老宅的位置上,心绪难平,那是老一辈出生和生活的地方,目及所处,依然能找到祖先残留的印记,无声诉说着一代代李家人的荣光。原来低矮简陋的老屋早已拆除,同时被宽敞明亮的现代庭院所代替,环视着周围的一切,仍感到心中奔流着祖辈对这片故土的深情厚意。我也出生在这方土地上,并在老宅生活了三年的时光,从此迈开了生命稚嫩的初始脚步,也就有了最早的记忆。往事的闸门一旦打开,就会泛滥成河,那些模糊的幼年记忆就会浮现在眼前,五十年的沧桑岁月依然挥抹不去那心中的念想,虽然记忆已成片段,残缺不全,但偶尔细想,都能穿成一串一串。在静享现代美好生活的同时,每次回忆似水流年带走的艰辛岁月和苦涩童年,都能让我浮想联翩,久久难以释怀。 在贫苦日子里长大的孩子,记忆都比较早,在三周岁之前经历的许多事情,还镌刻在脑海里,有时不停地跳出来跟你逗趣,仿佛说,还是写出来吧,变成文字,让更多的年轻人知道呗。我也多次拿起笔,虽然也有激情涌出,但由于年代久远,记忆时断时续,有时竟然无所适从,难以下笔。近日回老家看望耄耋之年的四伯,老人目前住的地方正是我们家老宅的位置。脚下的泥土亲吻着离开家乡的儿孙,往事随风,又飘到了我的眼前,那鲜活的景象仿佛在轻轻地跟我对话,明朗又清晰。 常路村是位于沂蒙山区蒙阴县的一个大村落,文化底蕴丰厚,春秋时期是齐国和鲁国的交界之地,北部还遗留有当时的国界围墙,至今在老人的口中还传颂着许多古老动人的传说,在位于村子中央的村委大院还矗立着齐桓公拜管仲为相的塑像。一条叫堂阜水的小河穿村而过,周围山川低缓,耕地舒展,风景秀丽,着实是一处风水宝地。 李家是村中大户,祖上开店,清朝中期渐成规模,惜祖父英年早逝,后辈不善经营,至新中国成立前夕,家道已落,生活逐陷困顿,但通过记忆中的老宅模样,依然感受到李家大店旧时的荣耀和豪气。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我出生在位于村庄西大门李家老宅旁边的一个土坯草房中。由于李家人口众多,在我三周岁之前,我们家与我的一个堂哥住在一个小院子里,院子依路而围,大约三十见方,并不方正,呈圆弧状,大门朝东南方向开,进大门口是一个烧柴火的泥炉子,靠墙安放着一个大风箱,经常见堂哥的儿子(比我大两岁)坐在蒲团上,拉风箱烧水或烙煎饼。三间草房从中间用高粱秸秆隔开成两家,堂哥住西边,我们住东边,由于隔音效果差,两家相互影响,孩子的哭叫,大人的斥责,特别是在静静的夜晚更是刺耳难忍。 当时家庭几近赤贫,家中摆设也极为简陋,有一张床,全家四口(父母哥哥和我,当时还没有弟弟和妹妹)挤在一起,一张没有抽屉的仅靠四条腿支撑的大桌子,上面放着一把柳条暖瓶,一只用墨水瓶做成的煤油灯,还有一张吃饭的小木桌和几个小板凳,全是用简易木板钉起来的,凹凸不平,粗糙难看。室内东北方向是两个放粮食的泥巴陶瓮,靠床边有一个放衣服的小木箱,一部纺线车孤零零地放在靠门口的地方,这应该是家里的全部家当了。记忆中母亲夜里经常在微弱的油灯下纺线,手臂不停地抬起又放下,重复着这单调的动作,也重复着对我们的爱,母亲瘦小的身躯被灯光映在墙上是那样的高大,无法知道母亲经历了多少这样的日日夜夜。 祖父去世的比较早,抗战前一年就去世了,当时我的父亲才两周岁,祖母是一位小脚老太太,言语不多,勤劳朴实,把父亲这一代八个兄弟姐妹拉扯成人,在那个动荡无序、穷困潦倒的年代,实属不易。我记事的时候,年近八十的祖母由五个儿子轮流照顾,每家十天,祖母高寿,96岁仙逝。 老宅的西边靠近大伯家,当时大伯在供销社上班,生活相对比较殷实。东边是二伯家,由于二伯过继给了曾祖父的哥哥,顺理成章地继承了老人留下的李家四合大院,此院当时在村中首屈一指,堪称是李家的祖根所在。二伯在新汶煤矿工作,虽然子女较多,但也是滋润之家。二伯个头不高,性情平和,心地善良,记得平生第一次吃水果糖块,还是二伯给的,现在回味起来,心中还是非常甜蜜和温馨。 老宅的北边是一处门口朝东开放的大院,三间西屋由四伯全家居住,抗战时期四伯参加国民党军队打鬼子,黄埔军校十八期毕业后,在国民党青年军任中尉电台台长,1948年底投诚回家,因相关资料丢失,建国初期被错划成阶级异己分子,受到十多年的管制,当时日子过得也很艰难。靠东北三间堂屋主房由三爷爷居住,当时三奶奶还健在,是个小脚老太太,长得很清秀和精炼,但印象已很模糊了。 主房西边是两间打好石基的屋框子,旁边搭了一个小屋,里面放着一口三奶奶备用的枣红色棺材。当时年幼,看到馆材就想到死亡,所以每次经过此处的时候都有点害怕,不敢正眼去看。屋框北面,有一道用玉米秸扎成的院墙,中间留有一处小门通向院外生产队的菜园子,菜园内有口水井,井上有辘轳和倒罐(一种尖底的水桶)。印象中父母经常带我去园中种菜浇水,长像英俊的父亲身高力大,用辘轳和倒罐打水浇园,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当时就盼望着尽快长大,像父亲一样身强力壮,让全家生活得好一点。岁月变迁,那块菜地早已不复存在,变成了村民的居住庭院,但每次路过都不由得顿足观望,甚至伫立发呆,那片寂静的小菜园,再也找不回来了。 当时隐约记得发生在我身上的一件童年趣事,一架战机从村上空经过,隆隆的声音从空中传来,那时的我受到惊吓,哭喊着跑回家,母亲问这是怎么啦,为啥哭?我说让飞机咬着了。母亲笑问,咬哪里啦。我指着自己的屁股说,咬在这里了。当时在场的邻居都哈哈大笑,到现在成了趣谈,老人们见了还揶揄我,时光如梭,一晃都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为了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环境,我清楚地记得,在我快三周岁的时候,也就是1968年的春天,父母在离老宅一里地的北岭盖了三间孤立的土坯草房。那时候物资缺乏,盖房子太不容易了,全是父母一坯一木地垒起来的,为了盖房子,母亲几乎透支了自己的全部精力。记得身小力薄的母亲用瘦弱的肩膀从河里挑来一担一担的沙子,再用水泥做成沿板和脊瓦,用小推车从地里推来泥土掺上麦糠,赤脚踩均,做成土坯,那种体力付出,真是无法言表。有一次遇到二姑父王文法和邻居陈公泰二哥扛着木棒穿过菜园往北走,我好奇地问,你们在干什么?二姑夫说,二小子,给你们家盖房子呢,你快住上新房子了。当时又蹦又跳的,那种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那年下半年,我们全家终于搬进了新房子,当时在汽运公司工作的父亲去了四川支援大三线建设。勤劳手巧的母亲就独自用草绳把玉米秸秆一根根缠起来,然后固定在锲入天井周围的木棍上,形成一圈栅栏,把院子围成了一个简易的篱笆院,西南方安了一个砦门,还喂了一条叫黑豹的小狗狗,整个小院温馨而安详,虽然生活依然贫困,但总算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父母踏实快乐着,年底我的弟弟在新房出生了,父亲也完成援建,从四川回来了,又过了三年,小妹妹也来到了这个大家庭,一家人其乐融融。值得欣慰的是母亲目光远大,特别注重家庭教育,随着岁月的延伸,我们兄妹三人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毕业后都参加了工作,弟弟接了父亲的班,这在还很贫穷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是非常不容易的,在村中也成了美谈。 工作后我们都离开了故乡,但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对那些曾经帮助我们家渡过难关的至爱亲朋,内心也充满了一份深深的谢意,同时也时刻想念着故乡的山山水水,还有那一起长大的发小。对于我们这些一直跋涉在生活道路上的普通人来说,可以淡漠家乡的春耕、夏生、秋收和冬藏,但不能忘记那片魂牵梦绕的土地,是她养育了我们,并由此奔上了辽阔的远方,那是我们的根之所在啊,无论身在何处,都不能忘记来时的路。 再次回首,幼时那遥远的追忆,有艰辛,有美好,有苦涩和酸楚,但岁月不负勤勉人,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我们的日子过得踏实而坚定,回味真情,常存感恩,咀嚼当下,温馨满怀,愿光阴含笑,岁月静好。 此文写于2021年夏,改于2023年冬 作者简介:李宗贵,笔名,涛声,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高级工程师,现供职于蒙阴县文化和旅游局。虽所学理工,但性嗜读书,偏爱文史典集,平时笔耕不辍,著文常见报刊和媒体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