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湖》(二)
作者:【美国】亨利,大卫.梭罗
翻译: 古卫东
播讲: 古卫东
经济
就拿教理问答的话来说,当我们考虑什么才是人的主要目的[24],以及生命真正的需要和意义,看上去似乎是偏爱胜过了一切,人们都谨慎选择了同一种生活模式。而且他们诚恳地认为没得选。但是警觉而健康的自然界记着太阳总是干干净净升起来。抛弃偏见任何时候都不算晚。没有一种思想或作为,无论多么古老,没有经过验证就值得信任。每一个人回应的或在寂静中通过的今天的真实,明天就可能变成虚假,只不过是观念的烟。那某些人信任的一朵乌云会成为他们田地上方的一场好雨。老人对你说你干不成,你试了就发现你能成。老人做老事,新事还得靠新人。老人们不知道取一次足够的新燃料,就或许会让火只管烧;而新人们在一只锅子底部放点干柴[25],就在绕着地球转,用的是飞鸟的速度,这简直能“气死老汉”就像老话说的。年长不会更好,能胜任做青年的指导,也难得那么好,因为长者除了失利的经验实在不会从年长获益。一个人甚至可以怀疑那最聪明的人从他活着的时间里能得来什么绝对价值。实际地看,老人没有什么重要忠告能给年轻人,由于个人原因,因为不得不信,他们的经验如此片面,他们的人生如此悲惨;也许他们保留某些信仰掩盖体验,可是他们已不再年轻。我在这星球也活了三十年了[26],而我还没听到从比我年长的人嘴里蹦出一个对我有价值的字儿,或哪怕是些诚恳的建议。他们什么也没告诉我,或者是告诉不了我任何达成目标的东西。这里是生活,一个广大范围的实验还没被我尝试。如果我有任何我认为是有价值的经验,我敢肯定会反映出我的导师们提都没提过那一点。
一个农夫对我说,“你不能光吃蔬菜食品[27],因为它提供不了任何营养来长骨头”;于是他以宗教般的虔[qián]诚把自己一天的一部分献出,给自身系统供应长骨头的生猛材料;而在他整个说话期间身前就走着他的牛,抖着浑身蔬菜制造的骨头,急拽着他还有他那木犁不顾任何障碍前行。有些东西在某些圈子,对那些最无助和病重的人,的确是生活必需品,而对另一些人就仅仅是奢侈[chǐ],而对还有一些族类就是闻所未闻。
人类生活的所有领域对于某些人似乎是全被自己的前辈们走过了,无论是高山还是峡谷,万物都被照看到了。按照伊夫林的说法。“智者所罗门规定树木间距的条例;而罗马执政官已决定你进入邻居土地采集橡实多少次不能算侵占,邻居在其中占多少份额[28]。”希波克拉底【译者注:希波克拉底,约公元前460年--370年,为古希腊伯里克利时代的医师,后世尊其为西方医学鼻祖。】甚至留下我们如何剪指甲的指导;那就是,指甲尖修到什么程度,不能过长也不能过短。毫无疑问,那据推测是已经穷尽了生活的丰富与欢乐的乏味和无聊,如亚当一般古老。可是人的能力还从未被衡量;我们也不能循任何先例来判断其作为,这方面尝试如此少得可怜。迄今为止无论你有什么样失败,“别受折磨,我的孩子,因为谁有权指派你去做,你留着没做完的事情?[29]”
我们可以通过成千次简单的实验尝试我们的生活;举个例子,就像那让我的豆子成熟的同一个太阳,立刻也点亮我们大地这一星系。如果我牢记这一点就会少犯一些错误。这可不是我置身其中锄豆田的光。星星们才是那奇妙三角的尖顶!多么遥远而不同的本体在宇宙形形色色的大厦同一时刻正在考虑同一样东西!自然和人类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就像我们那各不相同的几部法规一样。谁能预知别人的生命会有什么样的远景?还有比我们互相凝视对方彼此心灵碰撞更伟大的一刹[chà]那?我们应该在一小时的时间活过这个世界所有的岁月;对,在所有的岁月所有的世界里。历史、诗歌、神话!----我实在不知道还有比读懂另一个人的经验更激动人心和更增长见闻的阅读。
我大多数的邻居称之为好的东西在我心眼里都是坏的,如果我有什么后悔,那就是我所谓的好行为。是什么魔鬼控制了我让我表现如此之好?你可以说你能说的最聪明的事情,老人----你都已经活了七十岁了[30],还没个七十岁老人的样子----我听到内心一个不可抗拒的召唤邀我远离那一切。一代人抛弃另一代人的追求就像抛弃搁浅的船。
我想我们可以安然信赖这一点,我们能做的还多得多。我们可以放下如此多的自寻烦恼,因为这些烦恼的确在其他地方也会碰到。大自然,会顺应我们的弱点,一如适应我们的力量。某些持续的焦虑和紧张几乎等同于一种不可救药的病。我们生来就喜好夸大我们所做一切的重要;可是还有多少我们并没完成!或者,如果我们已经病魔缠身呢?我们活得多么小心啊!是打定主意不靠信仰来活,能避免尽量避免;整天提心吊胆,晚上甚至身不由己地祈祷和投身于不确定。于是我们完全彻底地被驱赶出生活,有尊严的生活,并否认变化的可能。我们说,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可是以圆心为半径能画多少条线我们就有多少路线。所有的变化都是一个值得深思的奇迹;而且,奇迹每一刻都会发生。孔子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31]” 当一个人已经把一个想象中的事实浓缩为他熟知的事实,我预见,所有的人最终会在那基础上建造他们的生活。
让我们考虑一下我上述提到的大多数烦恼和焦虑是什么,我们到底有多少需要困扰,或至少是小心。去过一种原始和边疆生活是有好处的,虽然置身于文明生活之外,哪怕就是想知道什么是生活总需要和通过什么方式去得到它们;甚或翻翻商人们的旧记账[32],看看人们通常从店铺买什么,都存了什么,那是百货之精[33]。因为时间的推移对人们的基本生存法则几乎没有影响;或许就像我们与我们祖先的骨骼那样难以区分。
通过“生活的必需”这些字眼来看吧,我的意思是不管什么,那都是所有人通过努力要得到,而且从一开始,或长期以来的使用已变得对人类生活如此重要,几乎没人,不管是野蛮人、或贫困、或哲学,尝试任何作为须臾可以离开。对于许多生物,在这方面只有一样需要,那就是食品。对于草原野牛只需要几英寸见方的丰美水草,外加饮用水;除此之外它寻找森林或山的阴处来庇护。没有野兽能逃脱寻找食物和庇护这两样东西,除此别无其他。在这一气候生活的人的必需,准确说,就落在这几样上头:食物、住房、穿衣和取暖;除非我们保障了它们,我们才算做好了应对生活中关于自由的真正难题和展望成功的准备。人不仅已发明了建房,而且还有穿衣和熟食;可能是偶尔发现了火的温暖和使用结果,起先是作为奢侈,演变到眼下坐在它旁边。我们观察到猫和狗也得来这同样的第二天性。通过适当的住房和穿着我们合法保留了内热;但是,以一种外热大于内热的方式过度获取这些,或燃料,烹饪术不正可以恰当地看做开始吗?博物学家达尔文说起火地岛的居民,讲到他自己的团队穿得厚实围着火堆很近而坐,而那些赤身裸体的野蛮人却觉得太热远远地离开。观察到这一幕他大感惊讶,那些人“汗流浃[jiā]背就像正在火上烧烤[34]。”我们也这样被告知,当欧洲人在衣服里还冻得发抖,新荷兰人[35]裸身是不受惩罚的。让这些蛮子们的耐寒性和文明人的智慧相结合难道一点没有可能吗?根据李比希[36]的说法,人体是一个炉子,食品就是燃料在肺里保持内燃。在寒冷的天气我们吃得更多,天气暖和了吃得较少。动物体温是一种内部缓慢氧化的结果,当这种氧化过速,疾病和死亡就会发生;当燃料缺乏,或出了某种通风缺陷,生命的火苗就熄[xī]了。当然这种活力的热能不是完全和火等同,充其量不过是比喻。因此,似乎从以上的列举可以看出,动物生命几乎和动物热能类同;因为当食物被看做是保持我们体内之火的燃料----燃料也不过是用来准备那食物或从外部来增加我们身体的热量----住房和穿衣也不过是在致力于保留热能让其汇聚和吸收。
那么,对于我们身体极重要的需要就是保暖,保持我们身体的内热。不光是食物、衣服和住房,同样因匮乏会带来痛苦的还有我们的床,我们夜间的衣服,那可是抢劫了鸟巢和鸟类的胸脯得来【译者注:因为人类用来做床的原料是木头和鸟类的羽毛,故有此说。】准备这庇护中的庇护,就像鼹[yǎn]鼠在藏身洞的尽头铺好自己的茅草和树叶!穷人习惯于抱怨这是一个冷酷的世界;说到寒冷,我们在直接提及大部分痛苦的时候,物理含义一点不少于社会含义。在一些气候条件下,夏天使人田园式的生活成为可能[37]。燃料,除了煮饭,不是那么必要;太阳就是他取暖的火,而且许多水果都足以被它的光线烤熟;当食品从总体上变得丰富和更容易得到,衣服和住所也变得总体上或不那么太需要。眼下这日子,在这个国家,根据我的经验发现----少数几件工具,一把刀子、一把斧子、一把铁锹、一辆手推车,等等, 而为了学习用,一盏灯、一些纸张、能接近少量几本书,可排在第二需要----这些都是可以花很少钱得到的。可有些人就是不聪明,非要到地球的另一边[38],去蛮荒和不卫生的地域,把自己投身于贸易二三十年,为的是谋生----就是说,活得暖暖和和舒舒服服----最后回来死在新英格兰。奢侈的富有不仅是在简单保持舒适的温暖,而且成了热得不自然;就像我先前暗示的,他们是被烧烤,当然,这已是一种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