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志》16 出眉山:乌台的前与后

《斑斓志》16 出眉山:乌台的前与后

2022-10-07    04'56''

主播: 晨读者

252 1

介绍:
从“乌台诗案”之后,苏东坡的人与文都有了一次重大的改变。可以说真正深沉落地的文字出现在这之后。从此他是真悲若欢,歌哭相随。这是一道人生的分水岭,精神的分水岭。一个人从死亡的锋刃上滚过,贫困、恐惧、浮华、苟且、机会主义的小智,都不在话下了。“谪居穷陋,如在井底。”(《与司马温公》)“黄州真在井底。”(《与王元直书》)从绝望的“井底”翻上地面,新的光明就降临了,再一次的生长就开始了。 回望“乌台诗案”之前的诗作,虽然才华四溢,但质地相对后来就多少显出了松软和嫩稚。如同一架生命之琴,老弦并非时时弹拨,而小弦的脆亮之声时时盈耳。文字间,一路顺遂的仕途颜色还是无法遮掩。死亡的阴影从可怕的乌台掠过,剩下的就是另一种色泽了,这时的欢乐和悟彻、徘徊,都有了沉沉的分量。乌台是可怕的,这一经历让我们想起俄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当年他从绞架上放下来的那个时刻。对这些人而言,余下的生存就是另一番景致了。他们从此可以展开另一种步履,当少一些畏惧,或将畏惧深深地埋到心底。比起他人,他们更知道恐惧的颜色,熟悉它的深黑色:任何事物一旦被其笼罩,所有的光亮全都消失。 历史记载中,“乌台诗案”有着令人震惊的开端。1079年4月底,苏东坡刚到湖州上任,7月便闯来了一群如狼似虎、满脸杀气的捕吏,他们竟然在州府衙门上将他五花大绑,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堂堂一州太守如鸡犬一样牵走。这对苏东坡来说真是颜面扫地,屈辱无限。就从这一刻开始,他要在狱中度过一百三十多天,这暗无天日的时光里,死神的阴影几度逼近,随时都可以让生命窒息。绞索一次次垂下,又一次次提离,这样的恐怖怎么设想都不过分。如果说这之前所有的人生挫折都没能让苏东坡产生多少记忆,那么这一次才是一道不可平复的深痕。 走出阴森可怖的乌台,仿佛走向失去颜色的大地,五彩缤纷变成了一幅黑白底片,“深红浅紫”和“雪白鹅黄”(《次荆公韵》)会慢慢泛出,但要假以时日。噩梦经常袭来,不停地警示。:“畏蛇不下榻”(《子由自南都来陈三日而别》),:“苦泪渍纸笔”(《晓至巴河口迎子由》),他无法写出华章美文,好像诗心已在体内死去,再也不能复活。 经历了乌台的漫长冬夜,苏东坡在黄州的潺潺春溪和梅花细雨中慢慢苏醒。他在地狱里经历的所有梦魇再一次回忆起来,最终还是把它们记在纸上,化为诗文。我们可以假设,乌台之前的苏东坡一定是“轻”了许多,这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将销蚀他;而乌台之后却有了难以承受之重,最终使他化为文学星空中的一颗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