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指尖
朗读:陈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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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气候温润,无大风大雨;姑苏腔软如香糯,少铿锵有力;姑苏食物入口甜腻,缺麻辣咸香。加上世人多用粉墙黛瓦、弄堂窄巷、吴侬软语、桨声灯影这些女性色彩浓郁的词汇,形容姑苏的气候和人事,倒真个曲解了姑苏之名。以《奇迹之城》盛名的门多萨曾说过:城市有一种精神,或者说一种情绪,一种生活方式。而姑苏的灵魂和骨头,恰恰在它日常的精神、情绪和生活方式中彰显无遗。古道、古桥、古木、园林、建筑、寺庙、姑苏腔、城河水……所有这些,其实均是姑苏数千年风骨的修为,也是姑苏于人于世最真实的呈现,它以坦荡无遮的情怀,准确、真实的样貌,接纳并于人类文明中不断修缮着自身。
姑苏自古文人荟萃,雅士唐寅的诗画,可谓流传千古。但人们接纳的是当年电影里的风流才子唐伯虎,除观花修竹,酌酒吟诗外,抱着“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的决心,疯癫而自知,做得神仙样。当传说跟历史碰撞出火花,人类更愿相信带有虚构的那一面。电影为求票房,嬉闹应景,胡编滥造,连大名鼎鼎祝枝山,亦只会描一只小鸡仔,赚足了人的眼球和荷包。但在另一层面,又将姑苏人的心细如发,悠闲自在,于生于世的恣意随顺,刻画得淋漓尽致。
最喜沈三白,那可是男人之典范,最具姑苏骨。后世女子,谁不曾臆想做回芸娘,被一个男子贴心尽情地懂着、惜着,如人如己?沧浪亭如今流水清澈,绿植如旧,于翠玲珑小坐,但见修竹如林,附影粉墙,恍然隔世。《浮生六记》里有“风生竹院,月上蕉窗,对景怀人,梦魂颠倒”之句,此时竟一一对应。闺房记乐中,有七月望一节尤为动容,两人小酌畅饮,周遭竹林密集,水声幽咽,月至中天,忽阴云如晦,芸娘愀然:妾能共君白头,月轮当出。月当然听不懂芸娘心意,辗转不出。“余亦索然。但见隔岸萤光,明灭万点,梳织于柳堤蓼渚间。余与芸联句以遣闷怀,而两韵之后,逾联逾纵,想入非夷,随口乱道。芸已漱涎涕泪,笑倒余怀,不能成声矣。”悲欢同半,人情之暖,转眼就要成空,世间事,往返颠倒,谁亦难逃分崩离析。此时,亭台、流水、柳堤,茂竹,均静默无语。而后,又经一物入湖的惊吓,更令人于人世有了无限恐惧。无白头,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吧?伤者自伤,逝者自逝,各个自在。当然,三白是最难定位的男人,柔情似水,又清雅有趣,要说风骨,是愈老愈坚,即便磨难重重,亦铮铮不惧不妥协。
姑苏骨头最硬的男人,该是那个将深仇大恨深藏于心而忍辱偷生,后为过韶关,一夜白头的伍子胥吧。史书中,姑苏的阊门与姑胥门、蟠门、蛇门、缪门、干将门、巫门、望齐门合称姑苏八门。阊门亦为破楚门,当日孙武、伍子胥率吴军伐楚,自此门出发,又凯旋,阊门自此成为姑苏“气通阊阖”的首门。两千五百多年前,伍子胥相土尝水,象天法地,在江南平原上筑起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土城———阖闾大城,亦今日姑苏城,城墙以泥土夯筑而成。后虽数次重整,但一直保持着伍子胥当日主张的必立城廓的风貌。
姑苏八门中有胥门,传说是姑苏人于伍子胥的念念难忘。又传,当年吴王信任奸佞,逼伍子胥自尽,伍子胥死后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上示众,于是这座城门就被叫做胥门。还传伍子胥筑城之时,为防日后不测,先用糯米制成了一批砖,砌在了墙内。临终前他告诉家人,如果以后发生粮荒,就去城墙下把糯米砖挖出,可以果腹。吴国亡后百姓遭灾,糯米砖的消息也传了出去。居民开始掘城砖果腹,度过了灾荒。后民众感念将军恩德,姑苏人每年过年必吃的糖年糕,便是用来纪念这位姑苏城创始人的。喜欢这则传说里的温暖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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